我终究还是没有把我想要问的话问出口，而刘少显然也不愿意多提这个问题，他摆了摆手，然后拍拍我的肩，就从阳台上离开，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吹着冷风。我想，刘少并不是看不清楚，也并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心绪会对周某有多大的影响，他只是不想多提这种让人悲伤，让人无力的事情。
我想，他应该是对的，因为我们都不抑郁，就算有过，也没有人像周某一样，旷日持久呗这种情绪所包裹，虽然我无法确定他是自己选择沉入这片深海，还是说是无意间的涉足，但是我清楚，他早就成了一个我无法揣测，难以理解的人。
于是我不由得向自己发问，那个带着针织毛线帽，坐在咖啡厅里兴致勃勃挑选礼物的男人，究竟是在给自己挑选一条围巾，还是在给那个不知道是否只存在他幻想中的女人挑选一款礼物？也许本来就没有人会给他礼物，他买下的礼物，也不知道该送给谁。
但是，这一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不管那个女孩有没有存在过，或许都和我无关，我是一个旁观者，一个没有走入周某世界的旁观者。也许我可以看着他在所有人面前讲述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也许我可以知晓他让心中的所有悲伤在黑夜里面盛放，等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又将所有破碎的感情扫到一处，深埋心底。既然我会对他故事里的那个女孩饱含同情，会为他和她之间的经历感到心境动荡，会被他构造出的一切打动，那么，当我知道这个女孩其实不在，当我知道这所有的故事都是周某自己的经历，那么我所有的情绪，或许只是从一个虚构的人身上转移出来，转移到另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身上而已。
这不困难，困难的是要接受自己身边的朋友，自己身边这个总是笑着，总是哭泣，总是情感泛滥的朋友，其实总是带着面具，总是在面具下独自哭泣的现实。难的是要接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心中所想的现实，难的是要接受自己的迟钝，难的是要接受，接受也许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其实本不是这样存在的现实。生活在现实里的人很少有人能够一生沉浸在故事里，沉浸在虚幻中，就算周某构建的故事再真实，再动人心弦，就算他给自己雕刻的面具再真实，顾到了再多的细节，当身边的人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那张面具也显得不堪一击。
我看着楼下摇曳不止的树海，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知道，那不是因为这些巨大的信息传递来的冲击，只是我的心在思考了这一切后又变的迷茫起来，所以才会摇动，所以才会发出那种杂乱无章的声响。
也许是站在这个充斥着烟味的地方，我突然想要点燃一根烟，夹在手指的中间。我可以不去吸，但是我想要闻一闻那种味道，至少，让那种味道点燃我咽喉里的苦涩，或者，让那种苦涩再浓重几分。
我本就不是那种很负责任的人，二十多岁的人，有谁能够给责任一个定义，就算不是二十岁，又有谁能够给责任一个诠释？我不知道自己对周某该抱有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是该怜悯，还是该为他悲哀，又或者说服自己，假装不知道一切，继续和那个带着面具的人交往，听他说她们的，同时也是他自己的故事。
只是，我觉得怎样都不合适，我只在自己的心里感受到一种迷茫，一种慌乱，就像是眼中被风摇动不止的树一样，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所以我才想要烟，所以我才想要让喉头哽咽起来，想要为过去付出的感情落下几滴眼泪，好成为牵连我和周某的理由。
可是这一切，当然是徒劳无功，要走的人终究留不下，已经明白的事情终究忘不掉，因为知道自己心里有无数次的闪躲，因为知道自己的迟疑和犹豫，所以也更明白这不是自己在短时间内能够想明白的事情，知道这个答案是难以给出的，于是我能做的就只有吹着冷风，听着身下的树海的呻吟声。可是直到风已经停下，直到在我面前的那两行树没有一棵还在摇动，没有一片树叶还在动摇时，我也没能在自己的心里找到一个答案。
于是我转过身，朝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深处走去，阴天，走廊并没有开灯，漆黑一片，荒无人烟，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其中回荡。
我知道，自己做不了别的事情，我只好戴上耳机，浏览着那些封面或是灰白或者深蓝的歌单，然后随手点开，再点到下一曲。那些安静忧郁的旋律传进我的耳朵，触动我的神经，可是我却落不下一滴眼泪，即便我已经听得真切，听的分明，可是那不是我的情绪，我在我的记忆里，找不到一个能够与之对应的故事。
我确实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接近周某，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可是每次发现他在床上躺着听歌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那个落着雪花的午后，回想起他面前的那杯咖啡，会想起街对面的那一盆鲜艳的玫瑰，会想起他脸上的那种幸福模样。我不相信，他只是为了让我羡慕，所以才把我叫去，作了一出自作剧，叫我更愿意相信他是为了和我分享他的喜悦，他的快乐，可是越这么想，我越想要掀开他的床帘，让光亮照射进去。只是我也清楚，我也明白，不管我怎样去努力，我也不会清楚投入的光打在了哪里，这样的人太擅长伪装，擅长到我无法去确认，在他看上去阳光的外表下，究竟有没有谁在哀鸣。
我感到了很累，感到了难过，感到了悲伤，我发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