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这些款按上去最接近的人缩在寝室里一筹莫展的时候,娜娜用蛮横的手段闯入,打破了我们平静的生活,打破了我们的一筹莫展。
她站在门前,敲响了我们寝室的大门,那沉重的声响点在了我们每一个人的灵魂上,那种声音,听上去沉闷,但是又拥有弹性,击打着的,是我们落满灰尘的灵魂。
开门的那一刻,娜娜像是疯了一样冲了进来,我不清楚她是从谁口中得知了周郎的死讯,得知了小肆的变化,可是当她静止在了我们那一方小小空间后,能够听到的只有她的喘息。
小肆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趴在桌面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心被什么压的死死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颗顽石,又或者是一株偶然生长在地面上的植物,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也不在乎自己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
这是他那段日子里最平常的动作,维持了太久,我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审美疲劳,没有人想问这是因为什么,也没有人在乎他的未来会如何。我们每个人都在凄然的灰暗烟霾中迷失了方向,自顾不暇,自然没有能力再去搭救另外一个落水者。
娜娜看到小肆的一瞬间,那一张白净的脸突然就泛起了红意,变得湿润起来。她的眼眶几乎是在一瞬间变成了草莓的颜色,眼白变成了粉红,看上去楚楚可怜,似是经受了莫大的委屈。
她带着哭腔,开口说:“出去”,只是这一声要求太细,轻到没有人听清,于是她几乎是嘶吼着叫嚷——“出去!”
我们如梦初醒,纷纷退让,把空间留给这个女孩,和那个满是颓废的人。我们三个人在寝室外面的门口蹲成一排,听着从屋内传来的哭声,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很多天以来,我们没有一个人这样放声哭过,没有一个人敢在寝室里这样毫无顾忌的袒露自己的感情。只是我听着背后传来的那种痛,那种有形的情绪,只感觉仿佛坠落深海,四周被水压的巨力压住,每呼吸一口,都要用莫大的力气张开自己的肺,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想要活下来。
我觉得喉咙里一股咸腥的气味涌了上来,这一刻,我只觉得自己的肺里仿佛被海水充满,觉得自己的身体,迎来了一波崩溃。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失去控制,不再属于我自己。
我们三个人蹲在门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人生而迷茫,死而孤独,可能只有停止呼吸,才能不再胡思乱想,可能只有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全部忘记,才能够让自己的生命,迎来最后的超脱。
选择死,不难,可是谁能够知道,怎样才能够坚强的活?才能够让未来的生活少几滴眼泪,少一些悲伤?我不知道,我身边的人不知道,我身后的人,同样也不知道。
渐渐地,那哭声慢慢的弱了下去,最后归于寂静。我低头一看,我们身下的地面已经变成了一片湿润。那一片水渍中映照出我们各自的面容,我在中间看到了自己,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那张面容上没有任何精神,我以为,这是生命的最差,可是我也清楚,那模糊中映照出来的,是一种缓慢的渴望,不管我怎么去否认,我也希望有一个能够跨越山海,来到我身边的人。她不一定要知道我的故事,可是至少,请在我伤心的时候,给我一个拥抱。
人累了,就不会爱了,甚至连对自己也是一样的,不爱世界,不爱他人,也不爱自己,于是最后走向极端,走向那个自己没有选择过,却自动来到面前的未来。又携手,不是因为脆弱,只是一切都来得太巧妙,太顺理成章。
站在门外,门内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同样的,我们也没有心情没有理由去好奇,好奇门内的世界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奇那两个人在做什么。也许娜娜知道安慰小肆的方法,哪种方法,我们并不清楚,所以那个世界,我们最好也不要去涉足。
或许,她就是那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我们都很清楚,继续下去,小肆能够迎来的恐怕是和周郎一样的结局,如果一切继续下去,如果大家拥有的是同样的未来,那么,我们能经历的也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没人喜欢失败,所以就算知道小肆也许不会接受,但我还是自私的让她进去,让她去尝试打开那个男孩的内心。
我低下头,看到的是自己在眼泪中的倒影,我很清楚的看穿了自己的渺小,可是却找不到影子的眼睛,不能从那扇窗户里面找到进入内心的方法,于是我明白,只怕以后,我也找不到那本属于自己的解码书。
屋子里没了声音,没了光亮,于是我们只能够等着一切发生,无论结局,无论未来,无论有没有人能够在那个缄默的世界里面找到最后的一线生机,都会成为为这个悲伤的故事画上句号的拼图,只是我们谁也不清楚,这黑白的拼图,最后会不会染上血色。
后来,我们等了很久,等那个女孩从屋内出来,等那个男孩重新焕发光彩,我们每一样都等到,但是我们任何一样都没有等到。
冬天,最严酷的时节,小肆和我们一起去缅怀那个给我们的生活带来转折,带来灰蒙蒙色彩的人。我们去与他作别,纷飞的雪花像是纸钱一样,飘飘洒洒的落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让每一个人变的花白。
我们站在雪中,在彼此的手中传递着那一瓶小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