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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万两不到而已!
几百万都免了,也不差这一点。
合上奏帖。
脑海中想起那个在朝夕门后,进城被课柴薪税的小伙。
轻叹一声,又继续批阅下一道奏帖。
距离京城千里之外,位于炎国中部。
有一路,名为梧中路。
路下有一郡,名为罗定郡。
郡下有一县,叫做平凤县。
那县上有两万户人家,十多万丁口,是个大县。
县下有一庄,名为丁家庄。
庄上有个丁家堡。
堡主丁伯乾,有四个兄弟:丁仲坤、丁叔凯、丁季旋、丁显发。
这五人,是九莲山莲花禅寺的俗家弟子,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五兄弟联起手来,寻常一流高手也不是对手!
这五兄弟是当地最大田主,名下总有八万余亩良田,上三千户佃户人家!
堡里钱粮满仓,故而出手阔绰!
江湖朋友路经当地,只要被他们知道了,都会请到堡里,好生招待。临走还会一番好意,奉上钱银,权做路费盘缠。
便是沽名钓誉之辈,慕名拜访,诈取钱财,丁家兄弟也看破不说破,照样送钱。
故而在江湖武林中颇有仗义侠名,人称丁氏五雄。
名声传开了,自有混江湖的小虾米上门投效,因此养了百余打手。
此次水灾,粮食减产严重!
六月初。
丁家堡上的佃户,推举了几个年长的、给丁家种了一辈子田的,前去说话,跪求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们,大发慈悲,减免些田租。
哪知,那丁家五兄弟,虽在莲花禅寺待过,却没丝毫佛家慈悲心肠,不肯减免田租,把他们驱逐走了!
佃户们碰了壁,不甘心,若是照常交租,那这剩下的半年吃什么?死路一条啊!于是乎,拖家带口,老弱妇孺齐上阵,跪到丁家堡门口去了,乌压压的一大片。
堡主丁伯乾铁石心肠,喝令堡里的打手,挥着鞭子、长棍,把他们打走!
有个老人,身子太脆,被打成了重伤,回去后,没几天,一命呜呼了。
这可把佃户们激怒啦!
就抬着老人尸体,冒雨跑县衙去告状!
一行人,一百余,大多是热血腾腾的小伙!
——听说县里新来的老爷是个爱民的好官!
这可把城墙上的吓了一大跳,鼓声隆隆,连忙拉起吊桥,关住了城门,急报县令去!
这县的县令,姓张名瑜,字清之。
是个眼里不容沙子、胆大包天的猛人!
本在京城当官,是监察院的一个正五品御史。
他是清流中人。
去年,清流在朝会上忽然发动群谏!
要求太后让权、皇帝亲政!
这货就顶在最前沿,凶猛至极!
直视太后孙曜,目光炯炯,如夜中明灯,大声喝问:“你要学汉时的吕后吗?”声如洪钟,回荡天地,正气凛然!
他是举人功名,从在某县县学做教谕开始,一步步晋升,直到进入京城当上正五品高官!
他为官清廉,整顿吏治,打击大户强民不法行为,刚正不阿!
在清流,乃至天下士人、百姓中,都颇有名望。
怼太后的后果,就是由正五品的高官,哗啦一下,被贬、被撸成七品县令了。
当时他在县衙,心头忧虑。
——水灾带来的粮食危机,是个大雷啊!
听到报告,大吃一惊,连忙出了衙门,跑到城头,往人群望去,询问他们要干什么!
那边回话,如此如此。
知晓了缘由之后,张瑜松了口气!心底怒火,同时腾的烧起!当即就命下了吊桥,打开城门,战意熊熊:“这个案子,本官接下了!”
两眼放光,心想:“丁家不打死人,我还真就难做了,毕竟契约是白纸黑字的。丁家要是告上来,没办法,也只能学奸党搪塞了!”唔,你和我讲法律,我就和你讲人情。
他并非迂腐之人。也有圆滑之权变。
佃户们听父母官接下了案子,大喜!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县衙。
张瑜命人去传丁家五兄弟。
又命人烧姜汤来给百姓驱寒。
张瑜坐在县衙上等待。
许久,衙役回来了。
却只孤身一人,不见丁家堡的人。
张瑜:“丁家的人呢?”
衙役怒形于色:“太爷吩咐小的去传唤,小的冒雨到了丁家堡上,却连丁伯乾的面也没见到,连他家的门也没进去,只有一个门房子传话,他说‘我家堡主说了,我丁家是江湖武林中人,向来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你回去告诉你们的那个县太爷,叫他别多管闲事,好自为之!’”
张瑜听了大怒,拍案而起:“什么江湖武林!不过是个连功名都没有的草民罢了!本官是朝廷命官!派人去传他,他竟敢不到!这是藐视本官!藐视朝廷!藐视圣上!这是大不敬!”
好家伙,随口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下了!
大不敬可是十恶不赦之罪啊!
八议之列的权贵摊上了也够呛!
衙役和佃户们看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佃户们!
随即兴奋了起来!
——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也知道[大不敬]这罪是罪大恶极了!
张瑜急不可耐,就要点人马,去丁家堡拿人!
县丞县尉等都大惊!
劝他不要轻举妄动!
丁家堡势大,人多势众,又有坚堡防护,向来为本地一霸!县里人马不足,怎么去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