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弗抽回手,
“想必令尊令堂也有考量,你我无论如何说,都还要遵从父母之命,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陈璟起身,江若弗以为他要走了,也站起身来。
却不料,陈璟抱住了她。
纱幔起起伏伏,窗外梨花翩翩起舞,楼下流言蜚语沸沸扬扬。
陈璟微红着眼睛,
“若弗,人不能扬汤止沸。”
“纵使我弃了你,这些流言难道就会远离我?”
陈璟抱紧她,江若弗身量小,被他抱着,全然挣脱不开。
陈璟的下巴靠在她头顶,江若弗明显能感觉到头顶突然有一滴水滴落,坠在她的发上。
那滴泪顺着她的银簪子慢慢下滑。
陈璟看向别处,心脏压抑得难受,眼眶通红,清润的声音慢慢从胸腔微微振动而来,
“若我没有你,才真的往后日子难过。“
她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膛带起的微微振动。
忽然心底有一块很深的坚石似乎被凿出一个洞,有一寸光明,从此窥去,似乎可见天光大放,她的所有悲哀都消失。
一直以来坚定没有动摇过的本心,竟在此刻她自己都不可置信地略微动摇了。
江若弗不敢抱他,不敢伸手。
仿佛自己是被一寸光亮抱着,往后也会得见天光,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美好得让人不敢前进一步。
她卑微怯弱,胆小自私。
偏有人竟怜她如此。
不因为她这张脸。
陈璟摸着她的头,动作很轻,似乎她是极易碎的珠玉,他要小心呵护,江若弗的角度往上看,只能看见他清晰坚挺的下颌线,这个角度看过去,竟有些像温孤齐。
偏偏他的神情却如此温柔,与温孤齐一点也不像。
下面的人声还在不断,
“丞相公子必定不敢娶她了。”
“本来内史获罪,就是最近人人都知道的事儿,家世本就配不上你,现如今她还毁了容貌,丞相公子那般毓秀丰神,清贵人物怎么会娶这样一个人?”
“咱们什么时候论上京出色的世家子弟,都免不得提陈顾江陆那几位,丞相公子可是其中身份最贵重之人,多少未嫁女儿心里的如意郎君?能娶这样容貌尽毁的人?”
“而且说不定还克夫呢。“
陈璟忽然停了动作,很慢很认真,一字一句地对江若弗道,
“若弗,我不怕你克我。”
窗外梨花随风颤了一颤,震落了不少花瓣。
江若弗今日来,本是做好了打算,让陈璟知难而退,却未曾想过陈璟会有这般言论,这般举止。
让人意外地有被人相信的喜极而泣的感觉。
纵是如此,他却反而更未曾言一个弃字。
她自生下来,面临的只有被轻松丢弃。
纵是她深深爱慕过的人,他转头可以娶一个与她敌对的人。
现如今,竟有人对她说,他不怕。
江若弗的眼睛遏制不住地慢慢红了。
未来所有的困难,他都不怕。
江若弗忽然就生出了几分希望来。
让她觉得好像眼前这条路是可以走得,前方没有沼泽野兽,没有龙潭虎穴,只有洒满阳光的大道,有人等着她,准备要牵着她的手,笑着在这条路上走。
江若弗不知为何,自己居然视线慢慢模糊了。
她本以为,陈璟在看见自己容貌的那一瞬间面色煞白,几乎站不住,是被吓得魂不附体。
此刻她却生出几分猜测,也许她该相信。
那惊愕难以自持,还有尽白的面色,或许不是因为震惊。
也许,是因为她。
单单因为心疼的颤栗,和不愿事实如此的震噩。
是真的因为她而伤心,不是因为她的脸而伤心。
一行清泪从江若弗脸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