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用的是煮蛋器,加水和定时千真万确是她自己做的。
看上去随心所欲,成品却非常听话。太空人对精确控制就是这么敏锐。
【好。回来饭桌上加个菜:你煮的鸡蛋】
张荷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她不在家,才是生活的常态。
孩子们比他这个爸爸更习惯妈妈经常不在家的状况。就算妈妈在家,四个童校学生也会想方设法地拉妈妈一起出去。
熊孩子要上天。妈妈能带他们飞。
星期五的早上,兰泽在公司里和大舅哥打了个照面。
大舅哥面露惊喜,倒是兰泽一愣。
那一瞬间,大概兰泽的脑子抽抽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以上位者的姿态,做出了一番很没营养的勉励。
俩人微笑着互相走过去之后,兰泽才感觉到尴尬。
经过短暂的接触他已经发现了。大舅哥这人,和他以哥哥身份批评张荷的话一样。他本人不但社会经验不怎么丰富,而且在人情世故方面比较天然淳朴。
天然淳朴意味着心思比较透明。这也导致了目前公司上下对他的观感不错。
星期六,兰泽把童校的四个儿子接了回来。不过因为妈妈不在家,四个大孩子有些打不起精神来。中午,爸爸带他们去吃酒席,总算是开心了一会。
其实那是卫戍部队的刘师长自己掏腰包请客。欢送老王政委。
老王退休了。他特意吩咐兰泽,来吃饭一定要把几个孩子都带着,吃完饭他还要和兰教官的儿子孙子拍合影、拍一起做游戏的视频呢。兰泽是兰教官的小儿子,小儿子总是特殊的。王老头要带着拍好的影像去找他的兰教官玩。
兰泽听了他的,于是就把五个儿子都带着,浩浩荡荡光明正大地蹭吃。
王老头行李都装好了,背包就放在椅子背后的地上,随时可以出发。对退休生活的自由向往已经是迫不及待。
饭桌上,除了兰泽和他的五个孩子,全都是卫戍部队的人。大家酒没喝多少,话倒是说了不少。
兰泽家的四个学生,和王爷爷告别之后,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个个又沮丧了起来。
今年的气候偏干燥。地面上积雪还没成规模,就在太阳下融化挥发,越来越少。草地却已经枯萎了。地面已经冻结了起来,比温暖的季节坚硬了很多。兰泽怕他们受伤,暂时禁止他们到户外踢球。
这几个孩子的运动裤太薄了。厚裤子他们嫌跑起来累赘。
孩子们不管穿什么,哪怕光着腿,只要跑动起来,倒是不至于冻得慌。但土地上冻之后,隐蔽在枯草下的土坷垃,都变成了旧石器时代的砍凿器、刮削器,能当武器。
他们既然不肯全副武装,把自己保护起来,那就别玩了。反正回到学校里,有安全而温暖的地下球场。在胶质的地面上,摔了跤也不会受伤。
妈妈不在家,室外无雪可玩,不能踢球。四个哥哥只能和小末末一起留在室内,玩玩具、看图画书。
无所事事,无聊的要死。
稍微充实一点的是小麦,只有他还得慢慢背数学,背小古文,背诗词,背很多东西。
兰泽需要同时看着五个孩子。作为孩子们的爸爸,他还没有勇气,把小末末交给身为学龄儿童的哥哥,让他们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玩。
所以,他带着所有孩子。大家都在游戏室里。
小麦就在他身边念叨算式。如同魔音贯耳。另外三个学生,不需要背也听得熟了。小麦只要一开口,他们能给他抢答了。
只要别一个劲抢答,不给小麦开口的机会,爸爸并不会制止捣乱的哥哥弟弟。他只会让小麦别着急,慢慢从头背。
兰泽的考虑是,这对小麦是个刺激。死马当成活马医,有刺激总比没刺激好。
但这孩子,在各种刺激的作用下,还是那副熊样。
二十以内的加法表他倒是记熟了。现在他碰到的障碍是——减法。加法进位,减法退位,别的孩子能用脑子琢磨一下瞬间搞定的事情,他还得接着背。只不过把加法替换成减法。
通常,人们说孩子聪明还是笨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忽略参照系。
实际上,大部分时候,他们是把孩子放在同龄人中比较。潜在含义是:这孩子比别的孩子聪明,或者这孩子比别的孩子笨。
还有一些时候,是和孩子自己的上一个阶段相比。
新生儿反正啥也不会。
张荷见到末末的时候,就可以表扬他:“居然会用勺子喝汤了嘛,你厉害了!”
末末就会毫不客气地“噢!”一声,表示嘛你说得对!
实际上,作为一个人来说,用勺子喝汤有什么了不起吗?
小麦如果想要活得不压抑,必须摆脱第一种参照系——“别的孩子”。
因为发育速度滞后的影响,他和同龄孩子,根本不在同一个发育阶段上。
如果不在同一个发育阶段也可以相比较的话,那童校小朋友怎么不和大学生比赛微积分呢?小朋友没有一个能算出来的,所以全都是笨蛋!
这显然是荒唐的。
同样,让小麦和同龄孩子在同一个课堂上,这本身就是不公平。
但适合他的课堂,有可能存在吗?
在兰泽看来,小麦这孩子已经很聪明了。如果把他的年龄减去一岁到一岁半的话,那就是五岁半到六岁。正常六岁不到的孩子,学什么二十以内的加减法?按照教学大纲的安排,年满六岁的整个一年级,都还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