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撕开一条长长的通道,一个机器人从通道中游上来,它的外壳已经破碎不堪,断掉的手臂裸露出机械零件,另一只手高高举着银箱子送给她。
在她接过后,这个人工智能产物就转头扎进深渊,再一次走进它程序设定中的战场。
她没有办法带着绳索和线缆通过那狭小通道,如果有大翅鲸咬住绳索,她就会成为鱼线上的饵料,于是她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解下钩锁挂在了银箱子上,随后锁死,“上拉。”她在公共频道说。
海面上的工作人员以为她出事了,急急上提,直到她说:“进入深渊。”这是她最后一次反馈,接下来通讯中便是漫长的杂音。
通话线缆解除,她一跃而下,第三批机器人跟在她身后,机械鱼如星群追着她离去,线缆垂在海水中。
嘈杂的碰撞声和金色的海水瞬间涌上来,有机器人被大翅鲸撕拉甩在机甲身上,刮伤一样的细微疼痛席卷而来,幸亏机甲感受的痛觉在装备部的研发下被刻意减小,否则这群大翅鲸真该死。
直到火红的海床和彩色的玻璃圆石出现在眼前,她发送出结束攻击命令,仰头看去,无数机械残骸从天而落,机械照明鱼的骸骨在海水的浮力下轻轻飘落在机甲上,残破的机械人落在海床上,跌跌撞撞向她走来,聚拢在她身边。
白色机甲手指碰到碎裂的机器人额头,但是机器人程序中没有设置情感这一项,它的程序只有进攻和停止,所以它并不知道要如何回应这个动作。
只是十分短暂的触碰,她便放下手,环顾四周,如火绚烂,太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惊叹,她要去找季风他们,可不知道方向,直到看到一颗一颗玻璃圆石,就像引诱松鼠的榛果从洞口摆到陷阱,是他们留下的记号还是引诱她的饵料?无从知晓。
但是她还是走了过去,只是在离起点不远处又看到一个灌满水的氧气瓶,它躺在海床上如同一个路标,于是她走向那处,果然氧气瓶身刻着的数字跟她身上所携带的氧气罐是同一个。
她回看来时的路计算出直线,便顺着这条直线径直走下去,不再跟着左侧玻璃圆石路。
照明鱼点亮整个空间,寂静的海洋不再冷清,露出她隐藏起来的面目,水母和乌贼都在起舞。
十分钟后她看到石牌坊、高高的铜柱,被无数根铜柱锁链禁锢住的庞大粉色大翅鲸,它睁着金色竖瞳饶有兴趣地看着绕着铜柱不停走动的红黑两色机甲,就像钟表上的时针和分针,又像提线木偶。
他们携带的照明鱼失去动力,落了满地,夏辞不再前进,与它沉默对视。
她敢确定这就是研究所第七次行动要抹杀生物——粉色大翅鲸,有些事物你一相遇就知道它是你宿敌。
嶙峋鱼骨挂满铜柱,季风背上就背着一架,红色机甲吭哧吭哧走着,不知疲惫,诡异。
哪里来的这么多庞大鱼骨架?她突然想起刚才来时所经历的怪物群,有一个想法冒了上来,那并不是要拦住生人的障碍,而是它的食物储备库。
如果那么厉害的生物都是它的食物,那它又是什么?金色竖瞳带着戏谑,好像看够了这出表演,向上游去,禁锢用的锁链被它带起,它游到铜柱上方,用尾鳍拍打铜柱,一阵阵青铜奏乐声扩散开来,铜柱上的皑皑白骨与之共振,仿佛数万个风铃乍响。
深渊中游荡的黑影开始鸣叫,一声接着一声,从未听过的波段席卷她的大脑,眼前开始出现绚丽色彩,致幻吗?她在变换色彩中看到金色竖瞳高高在上俯视她。
可惜,她有所准备,或者说于渊有所准备,装备部的短刀轻而易举斩断高高抛起的白罐,浓郁的金色血液如同颜料在水中化开,她静静等待怪物安静下来,如果有人在旁观看,那必定会惊讶于她的冷静,就仿佛她也是什么蛰伏着的怪物。
她在心里读秒,同时也忍耐着幻觉,10秒,20秒,30秒。。。128秒,绚丽色彩消失,海洋安静,红黑两色机甲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瞬间停止走动。
红色机甲甩掉身上的骨架,惊得后跳,随后又指着她,跟黑色机甲激烈比划着,然后他一瘸一拐向她奔来,他在她面前一个劲地挥着手。
直到夏辞打开自己的通讯盒子,拉出线缆连接在红色机甲上。
“夏辞!夏辞!”她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一声声喊着,“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人。”她的回答通过线缆传递给季风。
那她身后成群的机器人也是真的了,“酷啊!”他看着面前壮观的景象激动地说。
林慕白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不过他在仰头看着粉色大翅鲸,原来之前都是幻觉,当幻觉和真实掺杂在一起,很难分辨,他回头看去,没有那条彩色的路。
季风惊呼腿疼,所以这个幻觉是从季风健步如飞走路时开始的吗?是那条小鲸鱼的声音,原来他们并不能抵抗多久,或者说他们本就没有抵抗,也曾出现幻觉,只是把它当做生活的一部分,他做过梦,但也只是以为那只是梦。
浮在上空的大翅鲸明显有点怒了,它金色竖瞳中好像带着火,他们得走。
林慕白刚想问夏辞她怎么下来的,就看到霜白机甲仰面倒在地上,她到了极限,这一路何尝不都是极限,如果不是想着要带他们走,她根本坚持不了这么久。
所有人都想她当救世主,可她当了很多年的普通人,生活不温不火,没有什么痛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