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篱心下一紧,不再藏掖,当即便将昨夜自己穿过宫中一处假山石林时撞见的一幕,以及随后发生的事一一向襄玉禀明。
但她还是隐去了阜水画的真实身份。
襄玉听后沉默半晌:“你是说那洞内似是经常有人出入?”
眠篱点头:“是。”
襄玉一阵沉思,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了数下。
随后,他对眠篱说道:“此事我大概知晓了,你无需再对其他人提及。”
眠篱称是,心里暗道若不是情况特殊,我连对公子你都不会说。
“昨夜你跟三皇子,在荷花池边做什么?”襄玉突然又发出一问。
眠篱如实答道:“奴与三殿下是碰巧遇见,三殿下说那处是观赏烟花的最佳位置。”
“对了,公子,”眠篱想到珞子安说襄玉因自己受伤一事,便问道,“您身上的伤怎么样?”
襄玉不解地看着她。
“珞二公子说之前在幻阵中时,您因为奴收了伤。”
襄玉想起来了,他无所谓道:“小伤而已。”
就算是小伤,眠篱也深感自责:“公子是为了救奴出阵才受的伤么?”
襄玉看了她一眼。
她不记得自己被集安控制来刺杀他的事情了。
“嗯。”襄玉淡淡应道,并不打算解释。
抬眸间,见眠篱神色略有戚戚的模样,似是很在意此事,襄玉便又道:“就算是养的凶兽,也有被挠的时候,何况你是我的祭品。”
说出这句话后,他愣住了。
自己这是在……安慰她?
眠篱听了襄玉此话,心里果然松缓了些。
不过……
“公子把奴类比凶兽,看来奴在公子心里,果然与畜生无异。”眠篱有些不甘心地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而且这畜生还被公子点明了类别——
猪也。
还是养得膘肥体壮,然后被送上祭台的那种。
公子昨夜可是当着很多贵人的面这么说过的。
襄玉不置可否,倾身到桌案前,重新拿起笔,继续作未完成的画。
素白无一丝杂质的白鹿纸上,已完成大半的墨画浮于纸面之间,笔锋清韵秀雅中透着洒脱肆意,画的内容闲逸逗趣,栩栩如生,看得久了,竟仿佛能看到里面流淌出丝丝鲜活气。
这是一幅牧童追夏图,图中留着总角、身着厚衫的小牧童赶着一头活蹦乱跳的小猪崽,正从冰冷冬景里朝河对面一片烈焰灼日,生机漫漫的夏日新田缓步行去。
虽然还未画完,但是仍能透过纸背,想象余下笔墨添补完后的大概模样。
这幅图与襄玉内室里的那幅溪流赏春图,还有书房内的水墨行舟图,俨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襄玉在小猪崽的臀部位置添了一根卷翘的尾巴后,收了笔势:“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对你也有一问。”
他再次停笔,将笔放回笔架上,抬头望向眠篱:“我与你何时有过肌肤之亲了?”
眠篱眼睑颤了几颤,理所当然地反问道:“奴与公子难道没有吗?”
襄玉愕然地望着她。
绝美无暇的一张脸上,带着一副天真且无知的神情。
襄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的视线微恍,触及到桌案上的画。
画中那赶猪的总角孩童离那一方耀眼的夏色近在咫尺,只有一步之遥。
他眼中眸光一闪。
襄玉蓦地起身,绕过桌案,走到眠篱跟前。
问道:“你可知何为肌肤之亲?”
眠篱想也不想便答道:“肌肤之亲,便是肌肤互相亲近,亲近即为彼此碰触,所以肌肤之亲,便是肌肤碰触。”
这个解释……
襄玉面露无奈,微微叹了口气。
他脚下步子突然上前迈出一步,瞬间离眠篱极近,两人鼻息相抵,差毫厘便会碰触在一起。
眠篱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疑惑道:“公子?”
襄玉不答,他身子微俯,双唇凑近眠篱如蝤蛴般白皙丰润、弧度优美的脖颈,鼻息循着眠篱的弧线,一路从左至右,从下到上。
他呼出的热气扑到脖颈上,有些微痒之感,眠篱忍不住想要侧开头。
“别动!”襄玉低声命令道,他一贯清冷的音色里带着一丝陌生的压抑和低沉。
眠篱愣愣地点了点头,身子就真的一动也不敢再动。
襄玉继续方才的动作,他的唇开始向上移动,依旧如同先前那般,近而不碰,只以气息探之。
眼前的女子,虽是鬼怪,却浑身无处不透着好闻而蛊惑的气息,世间任何男人都难以抗拒。
颈项近而相交,襄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篱花清香,它潜藏在肌理深处,极难察觉。
此香与他身上发出的清新茶香徐徐汇而融合,扑鼻而来,犹如兰芳至,襄玉只觉喉头一紧,隐有干涩之感。
眉眼两相近看,若蝉翅的一对睫毛彼此微微碰触,不由心神悸颤。
蝉羽之下,近畔处,一汪墨潭,红艳倩影显。
鹿眸空灵,一抹白玉倒影生辉。
红唇白齿,呼吸交,喉结滚动,若玉珠滑落。
有夏蝉初鸣,穿透书房的墙窗,泻进几丝绕梁不消的余音,徐徐传入角落里靠得极近的一白一红两道身影。
襄玉唇瓣微启,似是带着犹豫,想要凑近,却又渐渐合上,退缩不前。
小心而略显笨拙的探索,并非不经人事的少年,但此刻竟如此生涩,素来通透的玉公子在这一刻连自己都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