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狸奴此时出声道:“此簪封印已除,再无篱落之境了。”口气中带着可惜和感慨,“世人皆说物是人非,却不想人是物非。”
襄玉收敛起眼中的情绪:“错了,是人非,物也非矣。”
襄玉缓缓站起身来,将篱花簪递予狸奴,吩咐道:“收起来吧。”
狸奴一愣,连忙接过。
夜风更凉,夏日却依然燥热。
玉扰院内,因襄玉和狸奴不在,比起往日更静了。
西侧卧房内,眠篱躺在床上正想着白日发生的事情。
眠篱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被一个鬼怪求娶了,而且这个鬼怪还因容色绝佳而成为最得人类另眼相看的鬼怪之一。
狸奴告诉她柒梨在胤安内各大氏族的门生鬼中,地位是最高的,融入人类世界最深的,因此在鬼界中,比起其他鬼怪,无形中他会高人一等。
没想到这个柒梨来头这么大。
眠篱在心里计较着,又想着这段时日自己一直苦修男女情爱之道无门,现下刚巧有一个送上门来可供自己试炼的,到底是应还是不应呢?
就在柒梨说出求娶之言后,眠篱特意问过狸奴,若行婚嫁之事,会不会跟自己现下的祭品身份不合,但狸奴表示就算她嫁给了别人,也能照样成为祭品。
这让眠篱不禁生出疑惑。
明明身为祭品的自己将来必有一死,活不长久,可为何那柒梨还专门登门求娶自己呢?
带着这个疑问,眠篱赴了柒梨次日之约。
烈日当空,柳枝摆拂,蝉鸣蛙叫,夏气愈浓。
一大早,狸奴得襄玉之令,送来了更单薄的夏日衣衫,颜色依旧是清一色的红,除此之外,还有新一批与之相衬的首饰。
“既是赴约,就好好梳妆打扮一番。”狸奴临走时,这般嘱咐眠篱。
眠篱在府中婢女的帮助下,难道了从头到脚精致了一番。
绾了一个朝云近香髻,簪以鸡血玉琢成的素花钗,略施粉黛,唇染朱红,脖间挂琳琅珠玉,腰系白玉长缎带,着梨色芙蓉绣丝履。
上次她想做精神打扮,还是宫中夜宴的时候。
眠篱一路从玉扰院行到襄府大门前,途中所遇众人皆侧目,无论府中小厮婢女,亦或幕僚、慑鬼师、鬼侍等一干人等,皆是一副看呆了的模样。
府门外,听着公子出行惯用的黑楠木马车,马车正前方,坐着一身银白色锦衣,面容儒雅却神情肃穆的中年男人,是公子的马车夫武尤。
眠篱愣了下,才与武尤互行平礼。
她看着马车问道:“公子也要出门么?”
“不,公子特立命我送你一程。”
眠篱很是诧异:“为何?”
对她而言,这不过寻常出门赴个约而已。
武尤将眠篱从头到脚的一身迅速扫过,意有所指道:“公子怕沿途引起过大的骚动。”
眠篱不明所以,出个门而已,能引起什么骚动。
武尤示意眠篱上马车,眠篱却犹豫不前。
这可是公子才能乘坐的车骑,她不过一祭品身份,真的能坐上去么……
武尤见此,大抵明白她在顾忌什么,当即道:“既是公子允你,你坐上便是。”
眠篱听着,觉得也是有理,便走上前进了马车。
她刚掀开车前那面往日里对她而言熟悉而又神秘的淡青色白玉帏帘后,一股清雅的混合香气瞬间扑鼻而来。
熏燃三匀香的气味,烹煮茶的气味,桌案上摆放的篱花的气味,还有襄玉身上自带的淡茶气味……
全是襄玉残留下的各种气味。
这数种气味混合在一起,清雅悠然,让人身心不由舒畅开来。
眠篱小心翼翼地在坐在面前沉香色缠枝纹锦缎软塌之上,一动也不敢动。
她的周身被这些气味包裹着,眠篱都能想象到公子独自乘坐于此时,会是如何一番岁月静好的闲逸美好画面。
马车微微晃动了下,惊得眠篱下意识地一把抓在软塌两侧。
马车开始动起来,从缓缓前行,到飞快奔驰,车身逐渐趋于平稳后,眠篱才松开紧抓住两侧的手。
看着前方晃动紧闭着的淡青色白玉帏帘,眠篱下意识抬起一只手,凑近鼻间,小心翼翼地轻嗅了下。
那一处,沾染了些许残留在软塌之上的……
公子的气味。
没来由的,眠篱的心蓦地一跳。
黑楠木马车行了半个时辰不到,便抵达了目的地,是一个离胤安闹市区不远、依湖而傍的五层高的赏光阁楼。
眠篱下了马车后,跟武尤道别,武尤表示未时左右,会前来接眠篱,然后便驾着马车离去了。
剩下一人的眠篱楼走去,楼亭正上方悬有题“望飞阁”三字牌匾,阁楼外青瓦白墙,飞檐翘壁,秀丽别雅,每层楼各布置有三面檀木镂空雕花窗户,壁上有人鬼图志的水墨画作,内容主要是简图描绘了自上古至今,人类与鬼怪各自的变迁发展历程。
眠篱正看着壁画入神,身后突然传来柒梨儒雅的声音:“你是如何看待人类与鬼怪现今的关系的?”
眠篱吓了一跳,转身看向来人,见柒梨正站在她身后,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柒梨今日换了件比昨日在襄府中时更随意的道袍,依旧是一身的秋色,看着比先前多了几分随性。
柒梨朝眠篱行了一躬身之礼,看着眠篱周身的装扮,他顿时眼前一亮,眼中闪过道道惊艳。
此前在夜宴上初见时,她也是一身精致装扮,他便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