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静静靠坐在,国公府后院儿的大树上。
透过枝叶茂密的树顶,遥望菱花窗内,丹阳郡主斯文秀气却一点儿都不慢的用着膳。
咕噜噜——
肚子里又一阵肠鸣后,他忍不住苦笑着,在心底自嘲。
身为堂堂正四品中郎将,统领御前左禁卫,协领宫门戍卫的武将。他今日却不只像宵小一样偷偷翻墙,潜入别人家后院儿。现在还饿着肚子,居高临下的窥探别家的内眷……
真是,几日霉运缠身之后,终于他自己也开始自甘堕落了吗?竟那么容易,就被一个小丫头说服了。
呜,说起来,这好像已经是第二次了?
但他嘴角才刚无奈翘起,整个人霎时紧绷。
下一瞬,他原地无声跳起的同时,旋踵转身,利落抽出靴筒里的随身匕首,动作行云流水间,只带起一阵清风。
而当轻轻落回树枝上的一瞬,洪泽手中的刀光,已挥向树干背后的另一侧。
“来者何人?出来!”
因对方来的悄无声息,又毫无敌意杀气,明显不是国公府守卫。
洪泽戒备的同时,出手留了余地,同时低喝出声的却也不想暴露行迹,免得被下面国公府的人抓了现行。
不到万不得已,他这张老脸虽不出彩,但也还是想要啊。
好在对方也配合,刚一交手时就用的抵挡和巧妙的拆解之法,并没弄出多大动静。且在洪泽用气声低喝出声时,又再次松了些劲儿。
啧,这拆招破招的手法,好像有些眼熟呢。
洪泽一念及,就听树干后,慢悠悠传来一声招呼。
“老洪,是我。”
在最后含笑的两字传来之时,树干后的人也跨前一步,显然是要探过身来。
而这种轻浮中又好似满含真挚的语气,据洪泽所知,满京城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果然,下一刻转过来的人正是,韩青岚。
洪泽交手之初,虽觉熟悉并隐约猜到是他这损友。但两人太长时间不曾切磋,还真有些拿不准。
而此刻确认过后,洪泽哼出一声时,手下一翻,不退反进。毫不犹豫的一顿老拳,眨眼间就送了过去。
“哎?!”
韩青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脸上的惊愕表情还没退,躲避的轻巧身形,及手下见招拆招的架势却一丝都没乱。
“喂喂喂,老洪,你是吃醉酒了?还是被饿的头晕眼花了?啧,竟连我都认不出,看来比上回醉的严重。”
边调侃着对方,韩青岚边随手撕下一块树皮。
再次交手的瞬间,他虚晃一招后,立刻将之脱手,弹射向几十步开外的另一棵树中段的枝叶茂盛处。
!——
仿佛钝器击打在铁柱上的声音,又如寺庙里悠远的暮鼓晨钟声,涟漪般回荡在这一片林地。
松鹤堂的后院儿布置虽简单,看起来只是一片树林,两三丛灌木,并在其间散养着几头小鹿,与仙鹤雀鸟等物。
但其实,处处低调中却皆是奢华。
不说那些会飞的活物,无一不是珍禽,就连偶尔穿梭在林间的鹿群中,少说也有两三个品种,高矮不一。
而在别处看似最普通的林木,在松鹤堂的后院儿里,也都是至少几十年起的乌木,以及两颗世所罕见的铁树。
其中,乌木本就难寻,且十年以下的幼苗又极难成活。坊间更有戏说“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可见其珍贵与稀少,且传言更有镇宅的妙用。
而铁木对世人来说,则更是传说般的存在。只因这东西一朝长成,便是难得一遇的建屋良才。且皇宫美厦的房梁内柱,非此物不可。
但此时,韩青岚与洪泽脚下踩的,也正是两颗铁木的其中之一。另一颗嘛,则是刚被韩青岚“飞镖”打中的。
清幽的环境,古树参天,这样突兀又奇妙的响声,霎时惊飞了这一片隐在林间休息的野鸟。
转眼间,叽喳声与振翅声不绝于耳,两人的过招也在同一时刻止息。
而回廊里,刚盯着树冠无风自动的两个仆从,在这一声后,立时消解了疑惑与害怕。说笑着,继续往远处去了。
“……真是,什么嘛。吓我一跳,还以为青天白日的闹鬼了呢。”
“可不是。要不给那头傻鹿,换个地方吧。”
最初时,洪泽也是因那奇妙声音停的手。
但好奇的循声望去时,因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他一瞬就注意到了脚下。那正用鹿角磨树的麋鹿,以及从惊愕到了然一笑后,边闲聊边渐渐走远的两个小厮。
略一思索后,他心中一个梗,也歇了继续找韩青岚撒气的打算。反正他的怒火,也在这片刻打散了一大半。
之后,洪泽索性直接席地而坐,又靠回了树上。继续从窗棂中注视起丹阳郡主来,完全无视了与他咫尺之隔的某人。
韩青岚摸摸鼻子,苦笑一声。
不得不十分老实的,走去洪泽身边,盘腿儿落座在对方身侧,一同安静望向窗内。
片刻后,倒是洪泽先受不了这诡异状况,粗声粗气的压着嗓子,挑剔道:
“坐远点儿!两大老爷们儿坐这么近,又是大中午的,你也不嫌热?”
韩青岚闻言暗中一乐,面上却只做幽怨状。
眨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侧头深深望向洪泽,也低声的,用柔弱口吻道:
“可我才死里逃生,正神疲力乏。这要是坐得远了,一个不慎昏睡过去,你救都……”
没等韩青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