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心中一紧。
“恩师之所以叫解一针,便是因为有些难医治的病痛,恩师只需施针便能见效,说是起死回生也不为过,而其中便有针对难产妇人的救治之法,当年我已与恩师学了十年,用针灸之法医治的病例不知多少,可唯独从未试过难产的妇人,恩师也曾一再嘱咐我,因世俗的观念,在这京城内就算有难产的妇人,也不会有人来找我们去医治,毕竟施针时需要除去衣衫,至少要露出腹部,反倒是穷乡僻壤之处的百姓没有这这么多顾忌,或许有施展的机会!所以,师父才想让我出去云游,我虽学会了针法,有些病症确实未曾诊治过……”
“因她有孕在身,我便推迟了带她云游四海的打算,想着等孩子出生后,再一家子出行,哪知偏她遇上了难产!”
“你……用针了?”
胡大夫点了点头,捂面痛哭道
“恩师没能坚持到我妻子生产,便抛下我离世而去,若是恩师尚在……是我学艺不精!”
李君知道,胡大夫施针之后必是一尸两命了!她心中不由得一阵心酸,胡大夫钻了牛角尖,认定妻儿的死是他造成的,李君此刻只想着要帮胡大夫把这个死结解开,不然,他一生都活不舒坦!
“你若不用针呢?”
胡大夫松开双手,满脸泪痕的道
“不用针,她怕是要力竭而死,孩子也出不来!”
“这么多年,你究竟是在痛心他们母子二人殒命,还是后悔自己不该施针救治?”
胡大夫愣住了。
李君接着追问道
“你是觉得他们母子二人是因你施针而亡?”
胡大夫想点头,又觉得不对,他不施针,妻儿怕是也逃不过噩运,要怪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唉,你也是,几十年过去了,怎地还没想明白这个道理,能用到你施针的时候,便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时候,最终的结果,若是不好的,与你无关,因为怎么都是死,若是好的,便是你的功劳,这当中没有对错,你尽心了,足矣!你如今可能想明白?”
胡大夫用迷茫的双眼看着李君,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你不用这般看着我,想来在要不要为我施针这件事上,你纠结的也不是一两个月了,快把自己折磨死了吧?”
这次胡大夫到是狠狠点了点头。
李君笑道
“记住,只做你认为该做的,能做的,尽心去做,不要过多考虑结果如何!你恩师能从民间被招至太医院,可见技艺精湛,而你与他学习十年,必有所得!得多少也不是完全由你说的算,你之所以没能将妻儿救活,原因必定很多,比如你妻子自身的原因,胎儿的原因,你自己情绪的原因,甚至天气的原因,只是不该怪罪到你自己一人身上便是了!”
胡大夫还是一脸迷茫。
李君又道
“书本上的学问学的再好,若是不能多加实践也是枉然,你们学医更是如此,我只问你,你第一次对难产妇人施针,若这位妇人不是你的妻,你没有救治成功,你可还会如今日这般痛苦自责?”
胡大夫怔住了,这个假设他从未做过,可,那人就是他的妻啊!
李君看着胡大夫呆愣的样子,没好气的问道
“我就问你,我要是快死了,只有你施针才有一线生机,你扎是不扎?”
胡大夫一副快要愁死的表情道
“哪次不是这样啊!你在靠山屯那次发热,我是忍了又忍,再不施针你命就没了……”
“我死了吗?换句话说,没有你,我早就死了!因为你,我多活了这几年,有了心爱之人,有了自己的家!我很知足,也很感恩!如今又要遇险,你难道就不敢再试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咽气?”
胡大夫顿时变作受了惊吓的小鸟,挥动着双臂,浑身颤抖着嚷嚷
“我不敢,我害怕,我不行啊!”
“那你找我来干嘛!”李君厉声问道。
胡大夫举着双臂僵在那里。
李君马上又嬉皮笑脸道
“别怕!咱俩之间有默契,你只要敢扎了,我就敢活!”
胡大夫两手一摊绝望的嘟囔道
“可我下不去手啊!我一想到给你施针,她临死前的样子就在我眼前晃……”
“你就当做我是发热……”
“不一样啊!”
“哪不一样?”
“穴位!需要扎的穴位,与那次一模一样,我清楚的记得每一针她的表情!我,我下不去针啊!”
李君看着胡大夫痛苦的样子,一时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解,这种心理障碍若是不能克服,别说救她的命,他能要了他自己的命!
李君下地溜达了两圈,认真想了想才道
“你先别急,我来想办法,如今我这匹死马反正没啥好怕的,只是需先把你治好,你再来治我!”
胡大夫长长舒出一口气,像是刚刚把肩上的重担卸掉,整个人顿时瘫倒在椅子上。
李君让胖丫和虎妞将胡大夫搀扶回去,自己则兴奋的在地上溜达着,像是黑暗中见到了一丝光亮,满脑子想着如何为胡大夫做心理疏导,可想着想着李君刚刚的兴奋便不见了,因为她发现这事需要时间,而她没有时间!
李君颓然的坐到炕上,心情又回到谷底。
胖丫和虎妞送完胡大夫回来,虎妞紧张的问李君
“姑娘,胡大夫究竟是摊上啥事了?进屋坐地上就开始哭,我和胖丫劝了几句,他也不理我们,莫不是姑娘你……当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