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夫带着来了。也不诊脉,捋着胡子说道:“和往日一样,还请大家回避,老夫所用乃独门秘籍,不便旁观。”
待丫头仆妇都退下了,药童方打开药箱,取出几个瓷瓶来。
郭大夫深深行了一礼:“老朽擅作主张了,还请申夫人不要怪罪。”
申小菱不明就里,问道:“郭大夫何出此言?”
郭大夫道:“夫人想要恢复平足,但老朽一直不敢为您诊治,因骨伤之痛非常人所能忍。但这一次,您受伤昏迷,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老朽”
申小菱头脑嗡地一声,根本听不见后面的话,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脚不能动了。她掀开被子一看,双脚套着一个硕大的布袋。
“郭大夫,我的脚,我的脚不能动了!”申小菱指着布袋,恐慌不已:“这是怎么了?”她是要瘫痪了吗?
“夫人请勿惊慌,是行针所致。”郭大夫上前,取下布袋,她双脚分别夹着一个铁板,小腿已经有些浮肿。“夫人,您受伤昏迷之中,老朽擅自为您复原了天足,固定过程虽不及折骨之痛,但为防您忍痛时影响夹板,便为您行了针。”
“什么意思?”申小菱难以置信:“您是说——”
“是的,祸兮福所伏,若非您受伤昏迷不醒,老朽也不敢行此壮举啊!”郭大夫得意得很,他平生所学皆为救伤治病,申小菱非伤非病,却用了到他师门绝学,这辈子,他也无憾了。
“郭大夫再造之恩,小菱永世难忘。待能下床行走了,必行全礼。”申小菱热泪盈眶,颤抖着双手,在床上行了礼。
“夫人切莫如此!医者本分而已!”郭大夫赶紧还礼。
申小菱擦了擦眼泪,又问:“不知我何时能下地行走,又需要注意什么?”她最担心的是明王要的东西不能如期交付。城南仓库遇袭,那十四个人的名单还未到手,如不能下地行走,更是雪上加霜。
“这两日莫动它们,可以在脚下垫上一个垫子,减轻水肿。两日后,我来为您取夹板。取掉夹板后,最好三个月不要下地行走。”
“三个月?”申小菱着急不已,这当口不能下地,那就麻烦大了,“可我不能不出门啊!”
郭大夫成竹在胸:“至少一个月绝对不能站立,后两个月可以试着站,但也不可以逞强。”
申小菱想到残疾人常用的轮椅,心中已踏实了大半,便说道:“还请郭大夫替我保守秘密。”
“申夫人放心,贵府中人应该都不知此事。这三个月的恢复期,老朽早就说您昏迷之前已经伤了腿,只是没有伤口罢了。伤筋动骨常有之事。这几日,丹儿还留在府上。”
申小菱再次叩谢,说道:“郭大夫的大恩,是无价之恩,但小菱一无所长,只多了些个银子。还请郭大夫说个数,两日后我一定备好。”
郭大夫很明白自己的本事,还颇有些得意,最后捋捋胡子,伸出两个指头,要了两千两。
她连忙应下,现在紧着用钱之处不少,这两千两已经不少了。但多年夙愿得成,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靠在床上,摸了摸毫无知觉的双腿,想要这个世界活着,命根子不是什么辣椒,而是运气。
伤口不感染,刀刃不带锈,还能被送回来。正巧遇到了郭大夫,趁着昏迷把小脚给掰直了,真是差一点运气都不行。
在城南仓库的事情,自己太轻率了。以为突击检查,站在有理有据的高点,就可以把这几个人拿捏住。几个库头看着都是老实人,还是怪自己识人不清,跑码头看仓库的都是下九流出身,怎么可能是讲道理的人。
身先足以率人,轻财足以聚人。这是她的座右铭。很显然,是自己太幼稚了。那王胖子说的“财大气粗”四个字,就是自己形象的最好写照,裂了缝的鸡蛋,不怪那么多苍蝇要叮。
申小菱按捺不住,还是把柳怀舟给叫了进来。
这是柳怀舟第一次进老师的房间。没有其他人在侧,他有些拘谨。
“怀舟,坐。”申小菱指了指鼓凳。
柳怀舟看着她苍白的面孔,忍不住跪在地上:“老师,未能护您周全,学生当真是愧对您的信任!”
申小菱道:“起来。不要让我费力说这些废话。坐。”
柳怀舟麻溜地站了起来,一屁股坐在鼓凳上。
“好了,你现在回想一下,那日有什么疑点?”
柳怀舟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展开后,双手捧着,说道:“学生这几日已将事情反复捋了几遍。老师请看。”
申小菱道:“我乏得很,你念给我听吧。”
“是”柳怀舟念道:“老师,其实是两件事。”
“怎么说?”申小菱问。
“一是老曾头那边换木料的事,一是城南库发现截留木料的事。都是王管事为线索,背后牵连出的人可能是相同的。”
申小菱暗暗点头。数学好的人逻辑果然就是好啊。
“老曾头这边,王管事说他只将荷木换了橡木,是谁用朽木换了橡木?用朽木换橡木,这很容易被拆穿,为何要这样做?”
“城南库这边。他们知道我们要突访,谁告诉他们的?从早上我们离府到仓库,不过一个时辰,有谁比我们更快?城南仓库里节余的木料既然是挪为私用,为何又留在此处等我们查看?是谁给他们写的字据?截留主料,不可能是几个库头就能做到的,还有哪些人参与?谁卖,谁买?”
申小菱连连点头,说道:“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