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潮生已经很久不曾主动说过要出去的话了,所以,这一次她说出是她想要出去看看的话时,王焕才会觉得很惊喜。
喜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惊。
王焕笑了笑说:“我原还担心你会和她相处的不好,如今看来,倒是我多心了。”
谢潮生一向认为有什么话憋在心底不如说出来的好:“倒不是我喜不喜欢她的事情,而是因为,三兄,她便是知晓我身体不好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并不知道我确实是什么样子的。”
“兄长可知其意?”谢潮生温声问。
王焕猛然站起身:“然。虽于吾而言,宁愿不解。”
他知道夷明是什么意思了,但是他其实宁愿自己不知道。
谢潮生笑了,她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的兄长,说道:“非三兄之过矣,兄何必妄自菲薄?”
“是我不好。”王焕重新坐下来,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歉疚:“原本就是我们不好的。”
没有人会愿意被一直提醒自己只是个病人,而且还是那种活不长的病人。他们想要保护她,却偏偏忘记了这些。
男子常常不如女子心思细腻,可是谢潮生偏偏是个很敏感的人,有了什么事情,又不可能完全不避讳的告诉她的兄长们,时间长了,难免会产生影响。
谁都怨不得。
“以后好,就好了。”谢潮生浅笑,眉目间是少有的平和和温暖。
王焕不由自主也笑了:“是啊,以后好就好了。”
顿了顿,谢潮生才装作不经意一般的提起:“不知道那几位被拦截的郎君怎么样了?”
王焕一听这话就有些没好气:“他们能有什么事儿?你昏过去了,虽说也是被他们送回来的,可是到底也是因此脱了困的,能有什么事情?”
谢潮生讪讪的笑了笑,低下头不说话了。
王焕想了想,说:“我方才听见你在询问陈郡谢氏的事情,怎么了突然间开始关注他们了?”
谢潮生叹息,故意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我不怎么见外人,可是却知道家中几位兄长在他们那般年岁的时候都已经入仕了,可是他们怎么还能在外游历?”
她没有直接说闲逛,而是用了“游历”两个字,但是意思还是一样的。
王焕眼中划过一抹疑惑,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只是轻声说道:“你也是知道的,那谢安石才刚刚入仕不久,他们家人又都多半秉承了谢鲲谢幼舆的处世之道,入仕的不多。”
谢潮生略微诧异。
谢鲲谢幼舆的处世之道是不愿入仕?这些话都是谁传出来的?明明她大兄虽擅玄学却从未失入世之心的好吧?
陈郡谢氏在谢鲲之前都是笃信的儒家,而且他们的父亲也都是照着儒家的入仕理念和“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来教的,那些从小熏陶到大、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所以,说她大兄不愿入仕的,到底是他们眼瞎还是谢潮生不了解自己亦父亦兄的谢鲲?
她本就是自幼失怙,长兄谢鲲又近乎是将她一手带大的人,谢潮生哪怕是看人再不准,也不至于连这点东西也看不出来吧?
谢潮生近乎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王焕,不解的问:“为何说谢鲲谢幼舆不愿入仕?”
王焕失笑,摸了摸谢潮生的头发,和蔼的说道:“夷明不知道吗?那谢鲲虽说还算是擅长为官,到底性子疏朗的很,又一心向往玄学,他若是生在魏时,想必必然会和竹林七贤交好。”
谢潮生无语。
王焕却还没说完:“他同另外七人并称‘江左八达’,又皆好饮酒,豪放豁达,虽在豫章任上为政清正严明,到底不是其本意。”
谢潮生边听王焕说边自动和她兄长挂上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人大抵不是真的愿意不入仕的。瞧他能在任上为政清明,便能看出来,谢鲲到底还是愿意入仕的。
只是当时的谢氏是什么样子的,谢潮生最是清楚。从她兄长谢鲲开始,谢氏才真正走进了顶尖的士族。
哪怕是之前他们的父亲谢衡的妻子出自琅琊王氏都算不上。
旁支和本家到底不一样。
“可是即便族中子弟不愿出仕,家族又该谁来维系?我瞧着,那些人可不像是没有抱负之人。”谢潮生蹙眉,问王焕。
“自然。”王焕轻笑,意味深长的说:“陈郡谢氏,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北伐。”
北伐……北伐?
谢潮生心中一动,幽幽说道:“谢氏野心不小。”
王焕哈哈一笑:“野心?那倒是的确,谢氏想要北伐的心思可是由来已久,吾父与谢安石交好,据说,自当年衣冠南渡之日起,谢氏便有北伐之心,谢幼舆谢幼儒乃至谢仁祖谢无奕几人无一不想要北伐。”
谢潮生心神一震。
“谢仁祖,谢无奕?”谢潮生试探着问道。
“哦。”王焕恍然:“谢仁祖便是谢尚,谢幼舆的独子,谢无奕是谢幼儒的长子谢奕。”
谢潮生虽有所猜想,但得知确实是谢尚和谢奕之时,依旧觉得很是震动。
她死的时候,谢尚年有九岁,谢奕也有六岁了,都能算是在她面前长大的孩子。
谢潮生轻笑,似是感慨:“那倒真是由来已久了。”
王焕也不由得感慨:“若不是父亲同谢安石交好,只怕也不知道谢安石想要北伐的雄心壮志,谢氏将此事瞒的挺深,朝中少有人知晓。”
谢潮生失笑,若有所思的道:“能不瞒的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