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月不敢多说,紧着眉跑去找长柳了。
她虽不知详情,但伺候姜玲珑久了也到底知道,主子这次是背水一战,铁了心了。这是怕她遭遇险境,硬是将她推开。她心里既委屈,又感激,她看着原本挂着庄主休书和薛老夫人墨宝的那面墙,一夜之间贴了喜字,挂了红绸,剪了鸾凤,念着昨日她雀牌赢了主子,还被主子气得投喂了两块枣糕。苏少爷在一边开心地笑,乌骓慈目看着还夸自己长进不少,连苏小姐晚上用膳都比平日多吃了几口。
这一切就在昨天。
可一夕之间。她们主仆二人却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橙月在邝家长大,这么久了,难道邝府的良秉她没学着?忠孝礼仪,见弥懂,唐首领懂,她就不懂?
她找了长柳,将她带去姜玲珑面前。
“你怎么又回来了?”姜玲珑从红盖头下见到那双绣着水莲的绣花鞋又出现了,只得再强硬地将她赶走,“我不是让你——”
“我不走。”橙月当着喜娘的面也说不了许多,干脆跪地死死抱住姜玲珑的腿,“奴婢知道主子担心奴婢进了宫不懂礼数,手脚笨拙,但多一个人多一双体己的手,求主子不要赶奴婢走。”
那红盖头底下半天没有应声,半晌,外头已然锣鼓喧天,喜娘催着吉时已到,她才应了,“……那你一会儿随轿吧。”用手去松橙月箍着自己胳膊,轻声叮嘱,“小心些。”
她听着府外人声鼎沸,礼乐齐奏,混合着细微的府门打开的吱呀声。喜娘高喊恭迎圣驾,一时间万民朝拜,人声,乐声,喧闹褪去,静得针落可闻。她听见有脚步声,下了马,听步子,不止一人。随即有衣袍在风中翻卷的声音。今日无风,她的红盖头纹丝不动,定是人快步使了轻功。下一刻,腰身被人抄起,那双曾经狠狠掐过自己脖颈的手,正顺势环着她腰际,带她一跃而起。她伸手按住盖头,还没反应便已随之落地。
本该送上花轿,但来人并未松手的迹象,他身上的药味从红盖头底下便钻了进来。姜玲珑感到腰际被偷偷打了一掌,此刻生疼。
“城郊接应的那些,什么都招了。”那阴森的嗓音里像含了沙一般,如同一条毒蛇在她耳边低语嘲讽,“你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先看看你赌上清白都杀不了我,再好好期待你的宫中生活。”说完感到她身子一僵,那毒蛇心下满意,鼻息中漏出一声嗤笑,掌中使劲,将人推入轿中。
姜玲珑抚着胸口,外边已经起轿,一时间礼乐恢复,那些看热闹的人声又重新交错了起来。
她揭下红盖。目光沉着。
轿子转过了兩弯,轿身被人轻扣两下。
是长柳给的信号。
“停轿。”她朝轿夫令道。
可这些抬轿的,是梁雁染的人,又岂会听她。轿子还在继续行进,她的声音闷在轿中,淹没在人声里。
喜娘跟在轿子的另一边。她便探头,“你去和梁王说,我有事要停轿。若是不停,莫怪我今日当众薄了霖国王族的颜面。”
喜娘一听,赶忙往前走快两步,跟上前头骑马的梁雁染,向他马下护卫传话。
停轿?梁雁染一看,原是走到了东福街上。
东福街地契整条都是邝毓名下,又是在城巷之中,他身骑大马,若是设伏很容易便成了大靶。
邝府但凡会武的家丁非死即伤,能用的不过十来个,她哪来这么多人手?
要是谷悍兵乔装进城,大批外乡人士涌入,城防也不会不报。
梁雁染对不确定的事情总有防备,便也没有停马,便警惕着,过了东福街。
再一转弯,便是朝着宫门而去的直道了。
不知何时,天上忽然飘下一张张白纸,悠悠落到闹腾的民众纸上字句,有些识字的,还念给不识字的人听,这念着念着,一片哗然。
人声嘈杂中,梁雁染清楚听见三个字,罪己诏。
他停下马。
姜玲珑的花轿自然也跟着停下。
她从轿中钻出,头戴凤冠,面带红妆,用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庞轻笑梁王,“王上,我不是说过了么?若是不停,莫怪我薄了您颜面。”
喜娘手中也攥着一张白纸,见过上面内容,已悄悄退至队尾。她多年在宫中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她,这谷悍郡主来者不善,此刻该明哲保身,切不可卷入王族是非。
“我要嫁的是霖国一代君王,是响当当的铮铮汉子。”她抬眼去看,只见马上之人戴着半幅铁面,面具后那双紧盯着她的瞳孔破出血丝,她亦正面迎上,“可不是一个假传圣旨,陷害忠良,弑亲杀臣的诡恶小人!”
一时间,城中静谧,百姓噤声,这左看看,右看看的,既害怕触怒圣驾祸沿自己,又实在觉得这一出太精彩了,挪不了离开的步子。
梁雁染操起一如既往温和的嗓音,柔声朝姜玲珑好言笑道,“郡主可是对本王有何误会?”他腰中佩剑,拔剑拿剑尖从侍卫手中戳过一张来看,“这罪己诏上又无王印,若是本王亲自所写,又岂会写这么多份?”
“这些自然是拓写而来。”姜玲珑下了轿,边上长柳便捧着画盒而来,替她将薛老夫人的画举在手中示众,这画中所作分明是姜玲珑同邝家那位主子,底下百姓偷瞄,开始切切私语。姜玲珑仿佛听不见那些声音,她接过盒子,又从盒底去了一枚折子出来,在梁雁染眼前展开,“这可是梁王亲笔书信,给我父王和王上寄去的和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