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冰听到了那些人的呼吸声、脚步声、心跳声、咽口水的声音,知他们一步一步地靠近幽室。
她心里只觉得这些节奏有意思极了,于是将这些不同的音律和波奏记在自己的音频库中,反观此时的处境,竟像是这么多人在陪她玩一场创作游戏。
这些素材都是难得的。
虽然门是紧锁的、小阁楼外的捕手们也丝毫不敢大声喘气儿,但他们的一举一动,曲冰是一清二楚,就像是周围的一切都是透明的一样,十里之外的冰雹砸到树枝子上鸟窝的声音,曲冰听起来也如在耳边;隔着墙的坏人,曲冰甚至能看到他们心脏左右心室每一层的肌肉组织——三层逆时针旋转逐渐平整、一层水平状、三层是顺时针旋转且越来越不平整……
不仅如此,这些人的未来,曲冰也被迫知晓一二,实在是这些信息就摆在那里,曲冰算是被动地攫取了,本想不听不闻,可是她天生的创作欲驱使她打开了自己的视野,一一记录储存了这些珍贵的资料。
比如外面一位戴着肉灰色帽子的汉子,他的心率就与常人不同,他的心跳波奏结尾处变得细密又长短不一,甚至还有一两小节是断裂的,曲冰不禁为他扼腕叹息:这人以后是心脏病暴发而死阿!这等短暂的宿命让她又感叹一番生命如白驹过隙云云。
还有一位老哥儿,心跳并手脚都有些微的阵颤,振幅如锯齿一般,初始只如鲨齿一般细密,后来竟似刀斧一般坑坑洼洼,着实叫人心惊!这是——癫痫发作的前兆阿!
那些包围上来的人,里里外外,大致有三层之多,有拿着刀斧的、有拿着利剑的、还有带着绳索的……
只听见,空中响起了短笛的声音。
这个声音我很熟悉,曲冰想着,只是不记得是在哪里听到的了。
忽然一双遮天蔽日的羽翼扇动着、扑棱着,那些外头的人,都眯了眼。那双翅膀极快的闪切了两下,阁楼的门窗只微斜的,就整片倒下。
逆着光的人,从空中近距离地看向曲冰,只见她一身鹅黄色的裙子,迎着光,金灿灿的,美的让人失了神、移不开眼睛。
本来这雹子就一直下个不停,那些围堵的人,已经淋了好些时间的雹子,体力渐渐不支了。
曲冰看向雀绿族的那人,担心他被着砸伤。细看却只见那些冰雹子,但凡靠近那人遮天的翅膀分毫,都化为无形,仿佛有一层结界将那人与冰雪世界隔开。是了,雀绿族与白熊族、龙栖族一样,是冬兽族的一支,天生与万物为一,是蒙了祝福的族群,这些自然事物,是不能伤他分毫的。
“曲冰,把手给我。”那人说着,一个俯扑,靠近了那被斩开的阁楼的门,抓住了曲冰的双手,旋即将曲冰抱在怀中,那些底下的人还没等反应,两人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天际里。
“我可以自己走的,我都准备好了让他们见识一下我歌灵族的厉害了。”曲冰说。
“看样子,是我救错了。”那人微笑。
“你们雀绿族人,还有会吹笛子的?”曲冰问,“刚刚短笛的声音我有印象,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看样子,你果真是忘了。”那人说,“曲冰,你可记得小时候在雀桦山送人一个玉笛子?”
“玉笛子?……我倒是送过几个。”曲冰开始打开自己的记忆库,认真回忆道,“我活了快一千年了,小时候的事情,是多小的时候?五百岁?六百岁?还是说几十岁?玉笛子,我送了没有一车也有半车,虽说没多少,但是到底送给了谁,我倒是真的不记得了阿。你真是存心考我。”
“我真想把你丢下去。”那人小声嘀咕,心想:自己本来觉得是独一无二的记忆,倒被她这样说的如此廉价。就像是她做了慈善,多的数不胜数,自己反倒成了被施舍大军的一员……这种感觉真的一言难尽阿。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曲冰最不喜欢人咕咕哝哝的,听不清楚的感觉真的很烦躁,不过现在搭了个顺风翅膀,也不好真的埋怨起来,只好耐着性子地捋捋他这问话的逻辑,“你刚刚问我的是,我是否记得有人送了我一个玉笛子,意思是不是,我送了你一个?玉笛子好用吗?使得顺手吗?还是有想学的曲子,我改天教你阿。”
虽说雀绿族自有一层来自天地万物的保护结界,但是天空中的风有些大,曲冰怕他听不清,还提高了嗓门。
“在你九岁的时候,你送了一个不会飞的雀绿族男孩子一个玉笛子,还教会了他一首《蝶赋》,说是等他学会飞行的时候,吹着这首歌解闷,你都忘了?”那人心中还有一丝委曲,“还是说所有的雀绿族人,你都教了这首曲子,还人人都送了玉笛子?这两样,难不成是我们雀绿族的成人礼么?”他话里有一丝赌气的意味。
“你是吕冬!我想起来了,我还说怎么还会有不会飞的雀绿族人?”曲冰打量他,说:“看看你现在,和当时竟是千差万别了,你在天空里的样子,还真像是个神人,英俊极了!”
“你终于记起我了。”吕冬说,“等下就到栖霞山了。”
“当初你那个憨样子,没想到过了一千年,竟然如此天翻地覆,真叫我认不出来!”曲冰说。
“那有什么,你当初不是还送给那个‘憨样子’玉笛子了?不是还教他《蝶赋》了?我可是过了**百年才搞清楚这首曲子的含义,说是女子送给心上人的。”吕冬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