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晦暗朦胧,公主府梅林疏影横斜,昨夜一场寒雨打落花瓣无数,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被月色拉长放大,映在香红堆积的青石小路上。
秦楼安双手交握在前,微低着头细数自己的脚步,不知不觉中故意让步伐与身旁人完全一致。他迈左脚,她便迈左脚,他迈右脚,她也迈右脚。
突然,他轻快的脚步,停下来了。
秦楼安收回还未落地的左脚站住,偏头好奇得看向月玦。
此时她才发现,二人现在正站在梅林最深处,四周红梅成海,暗香浮动。眼前人一身缟素,似乎将今晚晦暗的月色都照亮了几分。
秦楼安感觉得到他在看她,却又不说话。
难道是在固执刚才那个问题吗?
他说父皇说他适合当她的驸马后,竟认真的问她自己觉得如何。
她一时震惊,久久未答,他便让她当个玩笑,可他明明并不是在开玩笑。
再问一次吧,她想她已经想好如何回答了。
“有什么话就快说,我还要回去照看粉黛。”
秦楼安忍不住催促他,微敛着绪,一颗心化作深林,里面住着一只迷失方向的麋鹿,乱撞又乱跳。
“公主,楚妖有一言说的对,奖罚要分明。今日我帮了公主与皇上的忙,公主要如何奖励我?”
怎么不再问一次了吗?
秦楼安微愣,未曾想到他竟然是要讨要奖励,抬眸去看他,心头思绪飞转。
虽然是该奖赏他,可她又实不知要给他些什么,素日里也没听他说有何想要的。
罢了,秦楼安回道:“今日之事幸得有你,只是我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奖励你,你便自己尽管挑好了。只要我能给的起,一定满足你。”
“公主此言当真?”
见月玦双眸兀然变得灼热,秦楼安心里腾升起不详之感,只觉她即将要落入陷阱,可她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偏偏鬼使神差得点了点头。
这下月玦就更高兴了,竟然一下子整个人贴近她,俯身附在她耳边轻吐一句。瞬间秦楼安身形一僵,眉心突突直跳,抬手推了他一把却没推开。
“怎么了,公主是不愿意吗?”
秦楼安面色如霞,在月色里如蒙了一层轻薄面纱,“我不是已经说过不许再讲礼尚往来么。”
她自然清楚他口中所谓的礼尚往来是什么,可她却没想到,他想要的奖励,竟然如此简单又如此的艰难。
更另她没想到的是,她听到这个无理的要求,心里竟没有抗拒之意,反而有些期待。
果然女子,包括她,都口是心非的吗?
看着抵在自己胸口处五指蜷缩的手,月玦眸光微闪,同样在考虑楚妖曾说女子皆口是心非一言。
也包括她吗,除却公主身份,她也是个女子。
不是吗?
二人一时僵持住,借在猜测对方的心思。
远远看去,二人身形紧靠,立于梅林之中,任由月色织就的青纱帐罩在身上。衣袂交缠在一起,轻轻翻卷着梅花的香气,连偶尔经过的冬风都沾了丝丝甜意。
感受到他清浅微凉,又带着几分紊乱的气息,秦楼安垂在身侧的手抓紧了裙角。
经过一番艰苦斗争后,她大义凛然得仰起头。
“下下不为例。”
她自认气势端的是雄赳赳气昂昂,然一看到他清俊的脸,声音又瞬时变得软塌塌。
对于她的突然抬头,月玦微微一怔,然见她一副毅然决然慷慨就义的神情,又忍不住轻笑。
下不为例,那岂不就是说,这次可以?
“多谢公主。”
秦楼安从来没听过他用这么愉快的语气说话,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与她一样砰砰又紊乱,在逐渐得靠近——
月玦扶着她的双肩将她往怀里带,她夹在中间的手无处安放,最后竟不知不觉同样伸开双臂去拥抱他。
一瞬间,她感觉他猛然僵住,气息愈乱。
“怎么了是不敢了吗?”
秦楼安抬头看他,他好看的唇就停留在她眉心处,只要她微微一踮脚,就能够的到。
迎上他深邃又有些迷蒙的目光,秦楼安鬼使神差得伸手攀在他的肩上,如她脑海中想的一般,踮脚,仰头,缓缓贴近他的唇最后又僵住——
真的要亲了吗?
秦楼安突然有些害怕,想临阵退缩,迟疑不决之际,却被他一把搂得更紧。瞬时莲香扑鼻,脑中混沌,一抹淡凉的柔软落在了她的眉心。
秦楼安兀然愣住,一时竟连呼吸都忘了。
这次与上次不同,月玦并非浅尝辄止,而是如倦了的归鸟,像寻到归宿一样栖息在她眉心良久。
他的双臂紧紧圈着她,似乎是要把她揣进他的胸膛,她不知所措,只细细听着他凌乱的呼吸。
可渐渐,她感觉他并非是心愿得偿的满足,反而有一股浓郁的不甘,从他的气息中流露出来。
像是一个不知餍足的人,想贪求更多,却又求而不得。
这是他第一次肆无忌惮得抱她。
可偏偏像最后一次。
秦楼安瞬间想到了什么,一颗火热的心顿时坠入冰窖,同样疯魔了般,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抱他。
好像她怀中抱着的人是一阵风,倏而便不见。
有滚烫不知不觉从她面颊滑落,浸透进他的襟口,不知过了多久,月玦才缓缓放开她。
秦楼安连忙偏过头,扯着袖子胡乱擦了把眼泪,却又被他拽回去重新正对着他。
月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