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绘有谢白鹤壁画的墙室仔细打量一遍后,秦楼安确认这处地方并不是用来害人的机关暗室,倒像是萧亭与谢白鹤幽会之所。
自然,这也只是她据二人流传后世的传闻猜测的,这处圆形墙室到底是做什么的,她也说不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处墙室确实是萧亭为谢白鹤修建的,此点在墙壁的题字处可以看到清晰的记载。
既然是为谢白鹤修建的,那定是安全的。
知道此处暂时没有危险,秦楼安简单处理了左臂上的伤口。如她先前所料,伤口很深,方将紧扎的巾布解下,鲜血便瞬间涌出,好在镖上没毒。
重新扯了一条布条包扎了伤口,秦楼安站起身开始寻找出路。
现在她在这处墙室中,除了自己的喘息声与走动声,再听不到其他动静。也不知师父现在可否从机关阵中脱身了,不过凭师父的身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最多也就是受些皮肉伤。
现在她还是考虑一下要如何出去吧。
这圆形墙壁上,每隔一块壁画便挑出一盏烛灯,皆是鎏金鹤喙的灯托,将整个墙室照得通亮。
壁画上的谢白鹤在灯烛的照耀下,脸上似乎渐渐染上红润,桃花眼里亮起光泽,所着的衣衫渐渐褪去陈旧的颜色,变成一袭明艳的镶墨边的白衣。
像谢荀,亦像谢容。
在她第一眼看清壁画上的人时,对于现在的谢家是否是谢白鹤的后裔,她便已有了确定的答案。
没有什么比这一室壁画更好的证明,证明谢荀与谢容的身份,他们确确实实是谢白鹤的后人。
不仅是,而且还是嫡系直传的后人,同样,他们也是居心叵测不安分的后人。
满室壁画,一室沉默。
秦楼安凝着画中的人渐渐失神。
谢白鹤似乎渡过时间的长河走到她身前,笑意浅浅,神情淡然若轻云舒卷,眸中荡着水墨般的意蕴,一身风华纵是比起月玦也逊色不了哪去。
这样的一个人,死在他们秦氏手里。
听闻,当年她的祖辈杀进皇宫时,整个皇宫上下除了四处逃窜奔命的宫人妃嫔,便只有青鸾皇后安然坐于青鸾殿大殿中。
而找到萧亭与谢白鹤时,二人却在御花园落雁亭中,一人淡然而立,一人从容抚琴,好像早已看淡生死超脱红尘。
新朝欲立,萧亭这个旧皇自然留不得,然谢白鹤却是不世出的人才。若他亲手杀了萧亭将他头颅奉上,他不仅可以活命,还可以位及相丞,这是当时她的祖辈秦政开给他的条件。
然谢白鹤自言生为萧臣,死亦萧魂,朗然一笑后便洒然执剑自刎,先萧亭一步赴黄泉而去。谢白鹤起之后,萧亭亦自刎身亡。
虽然她听到的传闻是这般,可她知道尘封在历史与黄土中的真相远非如此。
她的祖辈是否当真有留谢白鹤一命的说法亦经不起考证,毕竟在找到他之前,皇宫中所有与他相关的谢姓之人已全部被残忍诛杀。
然不管是他被逼的自刎,还是死在他人的乱刀之下,结局都是死在他们秦氏一族的手中。
她现在不知道谢荀以前与她交好时是什么样的心态,或者又有什么目的。
更不明白,谢容是如何做到用那般纯粹无垢的眼神看她,屡次出手帮她,甚至不惜自己受伤去救她身边的粉黛。
若说谢荀接近她,与她交好是有见不得人的目的,她相信。但若说谢容那般干净率真的人接近她也是居心不良,她是如何也不相信。
看着壁画中那既像谢荀又像谢容的身影,秦楼安怅然若失,他们身世揭晓的这一刹,她失去了两个朋友,多了两个敌人。
明明他们两天前还帮她一同对付代衡,转眼间美梦破碎,她与他们之间已隔了沧海天堑。
沉默了良久,秦楼安再次睁开眼,却突然发现原先亮堂的墙室已变得漆黑一片。
她刚摔下来时就知道这灯烛是由机关控制的,可刚才她分明什么都没有碰到过。
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处于冥黑中,眼睛丝毫派不上用场,不过她的嗅觉与听觉倒变得更加灵敏了。原先浮着陈旧尘土气息的空气中,多了一缕淡淡的檀香。
很名贵,很沉雅,也很熟悉。
秦楼安朝香气传来的方向看去,尽管她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能察觉到一双洞悉幽邃的眼凝在她身上。她感受不到那双眼里本该汹涌着的仇恨,反倒是与她一样,有种怆然的凄凉。
“是谢兄吗?”
她的声音没有得到回应,甚至没有丝毫回声,像是被眼前无尽的黑暗吞噬。
但她知道,黑暗那头的人能听到,他该是不想回应,或者是不知要如何回应。
秦楼安静静站在原地,放下所有警惕与防备。
这种情况下,在他的掌控中,以谢家荀郎的手段与能力,其实她如何警惕如何防备都是没用的。
适才她那一声谢兄,也并不是为了求他放过而刻意讨好,而是源自真心,最后的一声谢兄。
突然,有石壁摩擦碰撞的声音沉沉响起,这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可她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万箭穿心或者其他暗器的袭击,在她看去的方向,缓缓亮起一道白光。
白光愈来愈宽,最后变成一道一人宽的门,门后是晃晃的明亮,门前是一道修长的身影。
那道身影背着光,她只能看到他的身形轮廓,在她的注视下,谢荀蓦然转身,从容出门走进光中,消失不见。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