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儿啊,你说,该如何向慕枫证明,他的好徒儿在朕手里呢?”故事一讲完,宣帝的兴致反倒起来了,他的脑海时不时闪过一些绝妙的想法。
割下她的眼睛,斩断她的手足,又或者,是这张漂亮的人皮?
“父皇可飞书至天山,若慕枫第一日未来,就断她一根手指,以此类推,父皇以为如何?”洛汐音将曲长歌的手指强行掰开,一根根宛如葱玉,让人瞧了,就忍不住摧毁。
“音儿,还是太仁慈了,手段过于温和了些。”宣帝似乎是有些失望,老迈的身躯佝偻着,他这一生,开疆拓土,功勋无数,执政清明,可偏偏忽视了子女们的教导。
一个个的,不是莽笨粗野,就是优柔寡断,他仓皇半生,回头一顾,却发现偌大的帝国,竟找不出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汐音比那几个不争气的好一些,可心计手段还是小家子气了些,上不得什么大场面,况且女子为帝……难啊!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上急剧的衰败苍老,宣帝总会想起,想起三四年前的那个暮秋,他蓦然听闻梁帝殡天,谥号献时的心脏一瞬间的抽疼。
他以为只要把一切交付于时间,溺于女子纤弱的柳腰中,就能忘却心中深埋的压抑的欲念。
可他错了,大错特错。
很多事阿昱他……他才刚逾不惑啊,却死在了长子与他最爱的女人的手里!
同为帝王,他因子嗣平庸懦弱而忧,可阿昱,却是子嗣才华过盛所扰。
他们,可恨,可怜,亦可悲。
“父皇教训得是,儿臣性子是过于善良了些。”洛汐音一脸羞惭,她一贯视宣帝如信仰。她心想决不能让父皇失望,所以再度扯紧曲长歌的长发,令她头颅上仰,露出一张苍白娇嫩的脸庞。
“不如,把她的鼻子割了去,送与慕枫?”
阴寒冰冷的吐息洒在曲长歌薄薄的颈侧肌肤上,令她莫明战栗了起来。
曲长歌:“……”
这两父女怕不是对善良温和这两个词有什么误解!
“不用割了,慕枫已经知道了。”空旷漆黑的大殿中,蓦然传来第四人的声音。
大殿门不知被何人推开复阖上,只见隐约的黑袍一挥,殿内所有灯火瞬间亮起,苍老的宣帝,在亮如明昼的灯火下,丑陋的老皮一层一层堆叠在他脸上,如干枯了的桐树皮一般。
“给朕把灯灭了……灭了!”宣帝捂住了自己的手与脸,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在黑暗之中。
他,恐惧着一日日老去的自己,厌恶着那张丑陋的容颜。
天下人皆知,齐帝慕色,他钟爱世间一切好颜色,而最让他自傲的,便是自己俊美无双的容颜。
可如今……可如今,他死死扣住自己干枯苍白的头发,眼眶满是猩红,“慕枫,慕枫!”
切骨之恨。
“父皇,你没事吧!”洛汐音想要上前,却因胆怯而止,宣帝癫狂的模样,叫她也觉得害怕。
“你是何人,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开灯,惊吓帝王,你是嫌命太——”洛汐音剩下的话,全哽在喉间,“大……大祭司,怎么是你?”
斗篷遮面,黑袍覆身,正是大齐新上任的,最神秘的大祭司。
可是,洛汐音却清楚他的尊贵身份,不是她可以肆意冒犯的存在。
因为短暂的震惊,洛汐音下意识地松了松钳制曲长歌的手,曲长歌一脚用足了气力,往洛汐音膝间关节处猛得一踹,她一个吃痛松开了手。
曲长歌也不回头,拔腿就跑。
“歌儿,无须再逃。”黑袍下苍白劲瘦的手臂拽住了正要向殿门口奔去的曲长歌。
这个声音……曲长歌不可置信地回头,她像是突然有了支撑的依靠,身体不再无力颤抖,而是罕见的,沉默地立于他的臂弯蔽护之下。
“大祭司,你这是何意,等等——”洛汐音后撤一步,挡在了宣帝面前,“你不是大祭司!”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冒充大祭司?”洛汐音的手暗中挪到了龙榻旁的疏璃灯盏之上,只要她一推到,外面的羽林卫便会迅速冲入!
“公主不必如此,殿外之人正酣眠于美梦中,嘘!其要惊醒他们。”
“你——”洛汐音手指攥向青白,“究竟是谁?”
他修长苍白的手指缓缓挪向了头上遮掩面容的斗篷只上,却被有立即揭下,“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洛曜,我耗尽十年心血为你研制的朱颜,你,可还满意?”
“慕,枫!”宣帝冰冷抬头,沟壑纵身的脸皮上,一双眼眸猩红如血,透着极致的恶与恨。
黑袍与斗篷一同扬起于空中,缓缓落于烛火之上,火焰先是暗了一瞬,复迅速燃起,照亮了那人,青白衣衫之上,面冠如玉,目似明星,可原本应该盛满了星辰的眼眸中,却透着极致的灰。
正是,江湖第一神医,慕枫。
“不,怎么可能是你,那真正的大祭司呢,皇甫烨呢?”洛汐音完全不敢相信,皇甫烨对上慕枫,不可能输的!
“洛曜,枉你聪明半世,自负甚高,可你的子女们啊,真是,蠢得叫人发笑!”
“皇甫氏与慕氏,其上三代,可是姻亲。”慕枫的语气,平淡得一如他这个人一般,不带丝毫色彩与起伏。
但每一句,都直戳宣帝与洛汐音的心肺。
“更何况,皇甫韶的亲弟,你们居然敢用,真是……太可笑了!”
“所以,皇甫烨来大齐,是你的授意,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