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殿外的顾影阑却听懂了,她知道,这天下,要乱了!
如今就看,宫宸域要如何烹调这一份天下一锅鲜了,她很期待啊!
初夏的天光极淡,她并未因夏时繁景而驻足,因为,她也有,属于自己的立场。
她是世家女,是皇家妇,但同样,她只是她自己。
因此,无关正邪,事事皆由心定。
而此时此刻,她的心指引着她,奔赴宁国公府。
顾影阑回到殿内,迅速扯下外袍,钻回了尚留有余温的被褥中。
她闭上了潋滟的眼眸,调整了自己略显急促的声音,因为她知道,宫宸域会回来的。
美人乡,英雄的温柔冢呵,有些东西一旦沉溺下去,再想挣扎着浮起,可就难了……
果然,顾影阑并未等待些许时刻,便听见了有人跨过门槛,踏入内殿的脚步声。
只一声,而后内殿重归于寂,她依稀听见了中院翠鸟的啼鸣。
但她知道,帝王距她,仅有几尺之遥,因为她感受到了,那种缠绵着的,透过无尽热度的灼灼目光。
像鬣,随时要将其拆分入肚的那种,野望。
很怪异的比喻,但放在狗皇帝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醒了?”帝王的声音难得温柔。
“唔——”顾影阑十分配合地指尖轻动,揉了揉惺忪的眼,一双桃花眸半开半阖间,真真是道不尽的慵懒风情。
宫宸域一个没忍住,粗砺的指腹摩搓着她微翘的眼尾,直到几抹红晕泛开,更称得眼尾下黛青的小痣,妖娆的紧。
如厮美色,何须再忍,宫宸域覆身而上,啄了一口,她的眼尾,生怕略硬的牙齿咯伤了她娇嫩的肌皮,帝王吻得很轻。
顾影阑下意识想要躲闪,但想着要说服帝王许她出宫一事,总该给些甜头尝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狗皇帝这一亲,根本停不下来!
担心自己即将被口水糊满脸的顾大小姐,只能佯装眉头轻蹙,以指抵住帝王唇间,“皇上……疼——”
这一声喊得,宫宸域只觉骨头都要酥软了三分,哪还听得清顾影阑说了些什么啊!
他垂眸,深邃的五官陷落入温柔的光晕中,见眼前白嫩纤纤的指节,上面并未染上当下时兴的凤尾花,指壳微粉,有些勾人。
意随心动,行随意动,他含住了她微翘的指尖。
他……他,顾影阑羞愤,终是没克制住自己的暴脾气,一脚抵其膝,另一脚猛得施力,再度将帝王踹下了榻!
宫宸域:“……”
高大的身影踡于床榻下,委委屈屈,他又哪儿惹着了小皇后了,明明,他的技术进步很大啊!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没忍住而已。
“皇上不会怪罪臣妾吧?”顾影阑眼眶微红,几欲落泪。
梨花春带雨,娇怯折无双。谁……谁能狠得下心肠拒绝这样的美人。
更何况,从一开始,就见、色、起、意的宫宸域。
他也不用旁人扶,自个儿非常自觉的从地上爬起,“朕……咳,朕自然不会怪罪皇后。”
“好了,卿卿,莫哭。”帝王此次十分克制,只是斜坐于榻,揽上了她纤弱的肩。
好家伙,连卿卿都唤上了!
顾影阑心里暗暗唾弃,面上却是娇怯中透着几分轻愁,泪沾于睫,将落未落,似是遮掩眼底的落寞。
“臣妾才没哭……臣妾只是想念家中亲人了。”顾影阑仰头,眼中似乎含了一汪水,端得是欲说还休。
“那皇后是想——”帝王的声音依旧温柔,但只能他自己才能体会的内心几欲暴裂开来的苦涩。
柔情密意,涟涟泪水,都是面前这个女人用来达成目的的工具,她……真的没有心么?
还是说,是他过于贪心,明明一开始就是因利益和局势而捆绑在一起,但他总幻想着,他与她终可以成为真正的夫妻,奢望着能够执子之过几本书,当年昭王要他登基为帝之时,他甚至连字都识不全。
但这两句,他记得十分清楚,在担任大皇子侍卫的那些年里,他看见了宫宸戬对慕青婳的用情之深,看见了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琴瑟和鸣,甚至是死生与共。
那时的他,哪怕身处无尽深渊,却仍在心里留下了一方小小的角落,埋下了名为情的种子。
可偏偏,帝王深邃的眸光落于顾影阑的发间,光影几度明灭,他想要得到的,妄想占有的,心中却早已住了另外一个男人。
她表面上说,要放下过往,同他开始一段真正的婚姻。
可其实——
她是骗子。
他是傻子。
“皇上……”顾影阑感觉到了肩上的大手有一瞬间的收紧,但又很快恢复,因此并未彻底觉察宫宸域的异样。
“没什么,皇后若是想念家中亲人了,自可传唤他们入宫相见。”帝王的语气中,已然染上了几分疏离。
顾影阑也发现帝王的兴致似乎冷了些许,此时再提出宫,并不恰当。
在这一方面,她总是格外的敏锐,于是,她默默将出宫一事咽回了肚子里,所以说,当皇后,究竟有什么好,连出行什么地方,都无法自己做主。
想起千层宫阙,寂寥宫墙,顾影阑的心里,便笼罩了一层灰灰的阴翳。
两人皆失了兴致,一时无言。
“皇后,朕想起书房还有些折子未批,你且好好休息。”
“臣妾恭送皇上。”
宫宸域一走,顾影阑便轻唤一声,“十一。”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