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与流水同醉,灯火同岁月长眠。
时间在君祁良的笔端沙沙流逝,不知不觉,已近子夜,护城河两旁游人已稀疏不少,今夜虽无宵禁,但放河灯祈愿的人群早已倦了,再盛大的烟火,再精美的灯笼,也抵不过时间带来的倦意,也就都散了。
昭王没有离开,其中一些府卫却偷偷的打起了嗑睡,他定定的注视着君祁良,少年认真的侧脸分外美好。
阿良最讨厌习字了,从小就是,每每有习字课,阿良都会苦着一张脸,巴巴地跑过来央求他帮忙。
阿良的字不算好看,所以才会找来他,令他写个模子出来,而他则在一旁模仿。
可大久没拿笔的手如何会甘心听主人使唤?
这不,墨水都跑到脸上去了!
也是这一刻,昭王才清晰的直观的感受到了他的认真与执拗,这份认真,像火焰一样炽热,让人动容;可同样,容易反噬其身,灼伤自己。
“阿良,子夜已近,过了这时辰,祝愿就没有效果了哦,天上的神仙也会睡着的。”
“表哥,别老是把我当孩子哄,爷可是这盛京小霸王!”
君祁良嘴上硬,可手里的动作却也缓缓停了下来,这一停,便感受到了手腕间的酸痛,但他死要面子,怕被侍卫们嘲笑,就自己忍住了。
要换了平时,他早扒着昭王的衣袖,嘤嘤嘤撒娇了。
傲娇的世子爷扬起下颌,“昭表哥,爷这就去寻顾妹妹,你帮爷在这看着些。”
“至于你们,把这些纸张都给爷贴好了,若是出了岔子,呵。”侍卫长猛得一个激灵,瞌睡全醒了,忙点头哈腰的应和。
世子爷一袭红衣如火逶迤而去,让两岸灯火皆为之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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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买盏花灯吧!”
段鸿笙见那湖蓝色的身影在江水边游荡着,显得格外孤寂与落寞,在她第三次经过他摊前时,终是忍不住喊了句。
那女子似乎未曾听见,自顾自的走着。
“姑娘,买盏花灯吧,可以送给心爱的情郎。”段鸿笙拎着一盏狐狸模样的花灯,跑到了那女子前面,清秀的面容满是恳切与真诚。
“不用了,谢谢。”
人都不见了,要这灯做甚,顾影阑恹恹抬眸,一双桃花眸却在灯火的映衬下分外妖娆,却也分外冷淡。
“姑……姑娘。”段鸿笙哪见过这般绝色昳丽的面容,在美色的冲击下,即便心思深沉阴冷如他,也是涨红了一张清秀的脸庞。
他本以为,如曲姑娘那般,便已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却不想,真的有书中所言的笔墨难绘的绝色丽人。
“嗯?”顾影阑眯了眯眼,这才看清了眼前男子的面容,居然是他!
倒是好笑,她拼命要找寻的人,寻了千万遍,也寻不着。
而这些在你生命中偶然出现的人却能以这样一种方式重逢,世事当真可笑。
罢了,也是一种缘分,也是一份因果,全了也好。
毕竟当初,她在风满楼,确实夺走了这人的机缘。
段鸿笙,是这个名字吧,倘若她没有记错了的话。
他倒也可惜,寒门出头本就艰难,本来,如果没有她横插一脚的话,他应该成功的在昭王那儿露了脸,并且能够顺利拿到进入璜山书院的牌子,获得出仕的机会。
所以,老天爷是想让她补偿吗?
顾影阑自嘲一笑,拿起他手中的那盏红狐狸灯,“灯很漂亮,段公子。”
段鸿笙脑海里仿佛有烟花炸开,“姑……姑娘,怎知我名姓?”
他扯了扯自己洗到发白的旧夹袄,莫名有些自卑。
“那日,风满楼。”
顾影阑直接了当,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她还要去找师兄,“我观公子有大才,不知可愿踏上那登天之路?”
“段某不知姑娘在说些什么?”从美色中清醒过来的段鸿笙变得格外警惕,悲惨太久的人是不会相信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的,何况这女子一说,便是什么登天之路,怎么可能?
况且,那日在风满楼,可从未出理过这样一位姑娘。
“或者,我应该说得更清楚一些。”顾影阑见他反应,轻笑一声,朱唇轻启,缓缓吐出四个字,“璜山书院。”
段鸿笙能感觉到自己瞬间急促灼热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