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徽宗越发觉得,当初所为确实有些过分了,何况当时上天已然示警:崇宁五年正月,彗星出现于西方,尾长竟天,太白昼也。某夜,暴风雷雨大作,无巧不巧,偏偏将党籍碑给打碎了。当风雷毁碑时,蔡京还曾在徽宗面前厉声道:“碑可毁,但名不可灭。”
徽宗从小就知道,苏轼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且记忆超群,当真为天下第一才士!不过“书为心画,言为心声”,徽宗过去只是看过一些苏轼的文章,对他的丹青之作已多年未加赏鉴,当日或恐有些偏颇、轻率之评,今日恐怕需要再加细细赏鉴才是!
内府之中尚有收存的一些苏轼的书画作品,徽宗于是命张迪将这些书画都翻找出来集中于保和殿中。待张迪完事之后,徽宗先是赏鉴了苏轼的一些画作,其中最吸引他的还是苏轼所画的竹。苏轼是他的表兄文同之后无出其右的画竹名家,他受了李成所创的枯木寒林图法,加以变化,用淡墨扫老木古枿,配以修竹奇石,形成了古木竹石一派。
苏轼的画虽以画竹为主,不过他在黄州时也画过寒林,其气象萧疏、烟林清旷,着实是“意气所到”之效,徽宗看后心中甚喜。
徽宗又看了苏轼的一些书法,其中多以小字和行书为主,喜用浓”,只是懂书法之妙而已,不过他的书风当真自成一格,被赞誉为“无秋毫流俗”。
苏轼生平不爱惜自己的书作,然而当别人来求时往往不能遂愿,有来乞书之人,常遭到他的正色诘责,乃至空手而归。不过当他意兴勃发之时,便不问纸张精粗,只要到手的,一概写尽方罢!苏轼生平喜好饮酒,可酒量很小,烂醉之后不辞谢便就卧,往往鼾声如雷;待他稍微清醒一些之后,往往会借着酒意尽情挥洒,一时落笔如风雨,见者叹其为神仙中人,远非世间翰墨之士所能企及!
黄庭坚曾评苏书称:“东坡简札字形温润,无一点俗气。今世号能书者数家,虽规模古人,自有长处,至于天然自工,笔圆而韵胜,所谓兼四子之有以易之,不与也。”
徽宗真是越看越爱,尤其是苏轼到了晚年,笔力雄健无匹,纵笔所至,无不惬意,米芾称其为“气愈老,力愈劲”,可谓已达精纯圆熟之巅峰!
《渡海帖》就是苏轼晚年的代表作,其文曰:
轼将渡海,宿澄迈,承令子见访,知从者未归。又云,恐已到桂府。若果尔,庶几得于海康相遇;不尔,则未知后会之期也。区区无他祷,惟晚景宜倍万自爱耳。匆匆留此纸令子处,更下重封。不罪!不罪。轼顿首,梦得秘校阁下。六月十三日。
封囊:手启,梦得秘校。轼封。
当黄庭坚看到这幅字时,不禁赞叹道:“沉著痛快,乃似李北海。”就书法而论,黄庭坚可谓徽宗的重要师法对象,此番徽宗与黄庭坚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了。
【1】《诗经》的风、雅(分大雅与小雅)、颂被称为“四始”。
【2】毘陵即常州古称,因苏轼死于常州,故有此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