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跃没有说谎，他从最开始就没有掩饰。
的的确确是有人找到了他，要求他将江宁和东子带进直播间。
江宁和东子也的的确确是答应了，即使被当面算计，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怪不得黄跃。
可即便如此，江宁两人的内心深处仍然不太舒服。
尤其是江宁。
眼看着张雯脸上的慌乱以及突然浮现的紧张，还有黄跃脸上那种过分风轻云淡的笑意，江宁内心深处的不甘忽而就泛滥成灾。
但凡能比现在多一些名气，都未见得会这样任人欺凌！
江宁这么想着，紧攥的指节逐渐泛白。
同为棋子的张雯本意也没想难为江宁至此，可是长时间的直播停顿必然会削减自己的绩效。
两弊相衡，她当然不会选择难为自己。
眼看着张雯就要开始第三次催促，江宁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起了马老爷子慈祥的笑脸。
他抬手捻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呢喃：“虽然不是相声演员，但我个人觉得，这两个问题间实则有个因果关系……”
“至于这相声表演中逗哏和捧哏是种什么关系，那不就是你小子和东子之间的关系……”
也许有些时候，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过如此。
江宁抿唇笑了笑，突然开口：“这世上只有过时的艺人，从没有过时的艺术！”
这是那天晚上，和戚尧走在路上的时候，戚尧说给他听的。
据说出自戚尧以前看过的一本书，核心思想居然跟老爷子不谋而合。
江宁再一次默默盘算，回去之后一定抽时间找戚尧问问，究竟是哪本书这么智慧，鸡汤还挺好喝的。
张雯愣了愣：“什么？”
江宁摊摊手，重复一遍：“这个世上只有过时的艺人，从没有过时的艺术。
其实在喜剧行业的具体分类中，如今的相声并不能算是极其出众的一门。
真正出众的类别，应该是行业之中各色耀眼的演员百花齐放，我真心希望看到越来越多的民间相声团体能够声名在外。
百家争鸣是所有从业演员，尤其是我们这些年轻演员最想看到的景象。毕竟，有多少榜样在前，就会有多少前进的动力！”
导播间里的黄跃笑容一滞，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江宁这头起得还挺滴水不漏。
他快速回过神来，冲着直播间里的张雯使了个眼色，张雯无意识的皱了皱眉，随即了然。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民间的相声团体并没有特别出众的是吗？”
断章取义的功夫还真是不错！江宁挑了挑眉，并不打算跳张雯这个坑。
“事实是，除了目前京津一带最出名的凌云社之外，其余绝大多数民间相声团体的情况都是不容乐观，对于我们这些年轻的相声演员来说，其实是个难题。”
张雯直接打断：“你的意思是不是，凌云社一家独大，抢了你们这些民间相声剧场的生意？
毕竟对任何行业来说，市场里的蛋糕只有那么大，一家吃进去太多，其他企业就难免吃亏！”
张雯说着，眼神不自觉的向黄跃那边瞟去。
即便是身为棋子，也该有棋子的觉悟。
张雯从黄跃那里拿钱，还想在这个广播台待一天，就得努力为黄跃分忧一天。
黄跃向来推崇分级担责制，不是身为领导的分内工作他极少直接参与。
习惯了被颐指气使交代工作的张雯事到如今不可能不明白，黄跃突然进到导播间下达指令，要么是一切为了收听率，要么就是刻意性的针对江宁和东子。
得罪人是一定会得罪人的，反正已经得罪了，真不如直接得罪到底。
正因如此，张雯已经暗自下好决定，接下来的全程直播，她都会想方设法制造可能会增加收听率的分支话题。
而什么样的话题能够将收听率放到最大，那当然是嘉宾们在直播过程当中的严重口误……
虽说听众们看不到，可江宁沉默着注视张雯片刻后，还是毫无犹豫地摇了摇头。
“我之前就已经说过，对于我们这些年轻的相声演员来说，有多少榜样在前，就有多少前进的力量！”
张雯有些急切：“但是……”
江宁没给她再一次的机会，直接扬声打断：
“而且我并不认为，争抢蛋糕这种理论在相声圈子里面同样适用。
第一，相声从本质上说就不是生意，它永远都是一种给人快乐的艺术；
第二，我也并不觉得，相声圈子里的蛋糕大小已经固定。
你认为我们分到的蛋糕不够大，还是因为从业的演员们没有机会把这个蛋糕做大。”
张雯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江宁顿了顿。
“当有越来越多的相声演员能够光芒闪耀的时候，知道并真心接受相声这门艺术的观众就会越来越多。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蛋糕，那么也就可以理解成到了那时，能够被平分的蛋糕越来越大。
所以我个人还是认为，艺术有兴有败，演员的艺术生命也跟着有兴盛衰败，再正常不过。
可反过来，演员一旦成了气候，他就能带动着同行们一起换一个新的相声盛世！
你说演员是不是要适应行业？是！当然是！但你说演员是不是只能适应行业，也不尽然！”
说这话的时候，江宁一直看着张雯的脸，可看在他眼里的却并不是张雯的脸。
他仿佛看见马老爷子就坐在他对面，笑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