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记忆中,先皇后仅有两次清醒的时候。第一次是在他四岁的时候,先皇后怜悯他,将他送入国子监,由最好的老师教导,让他得以在白天的时候脱离苦海。
教他文的是前太师,先皇后的祖父。那位老人当时只是看了他许久,叹息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却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教他武的同样是先皇后娘家的人,已经官至禁卫军统领的先皇后的哥哥。或许是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他们待他颇为偏颇,直到先皇后去世后才少有往来。
他当时大概是国子监最小却又最爱学习的孩子了,每日天一亮便赶过去,一直待到太阳西斜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虽然他有时会怨恨先皇后,但是不得不承认,先皇后的确在他的成长中起到很大的作用,她给了他整个皇宫最好的待遇,这是当时的容妃没办法给他的。
先皇后的最后一次清醒是在她去世前,原本已经卧病在床的先皇后回光返照,将他唤到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地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苦了你了,我的孩子。”
然后她便在他面前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安详地笑着,再也不会醒来。
周璟垣已经有些忘记自己当时的心情了,或许有些茫然,或许有些悲痛,或许有些高兴。
但是正如先皇后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或许他的心中,同样也认可了这个并不那么正常的母亲。
站在宫殿门口,周璟垣背负双手,隐隐地叹息了一声。
该起风了。
也不知何时才能放心地再去见瑶妹。
……
转眼冬去春来,周明帝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早朝已经很少上了,太子之位却还迟迟没有定下。
有朝臣斗胆进言,却被周明帝暴怒之下直接斩了,再无人敢提及此事。
如今进出乾清宫的人个个都噤若寒蝉,谁都怕不小心触到周明帝敏感的神经,被越来越暴躁的他直接砍了头。
便是皇子们的动作都小了许多,毕竟大皇子的前车之鉴已经摆在了那里。他们可怜的兄长,只不过因为进言立太子之位的人是他那边的势力,便惹得他的势力被斩的斩,贬的贬,好好的有力皇位竞争者如今还被软禁在自己府上不得出。
周璟垣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减少了出城的次数,和洛瑶的相处更多的变成了飞鸽传书,或是让人寄一些东西过去。
而他的弟弟也被外祖家想了个名义接走了,如今自然不在京城。一起离开的,还有礼部尚书的二女儿,洛瑶的姐姐。
容妃对此自然是大力反对的,这种时候,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危险,不过想到洛瑶,周璟垣便默许了,气得容妃对洛玥的感官越发不好了。
对于这件事,原本不想参与夺嫡之争的礼部尚书气得直跳脚,但是自家女儿都跟人跑了,除非他不想要这个女儿了,否则又能怎样?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倒是周明帝,对此事的态度居然有些暧昧不明,引得众皇子对周璟垣的警惕又多了几分。
周璟垣却好似无知无觉,并不参与众皇子的暗潮汹涌。
只是,今日来的飞鸽似有些不同寻常。
看着飞鸽腿上绑着的红绸带,周璟垣目光闪了闪,取出信纸,刮开表层的伪装,上面只有三个字。
已入关。
他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放到烛火上燃烧殆尽,火光映照着他的脸,明灭不定。
今天他似乎注定了不得安宁,周璟垣刚走出书房,在门外候着的内侍便是快步上前,躬下身来。
“殿下,皇上派人来召你,公公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