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酒肆出来时,夜已尽。一丝柔和的光亮朦朦胧胧,将要穿破晨间紫雾。
“太好了!”任晗将玉簪反复在手里摩挲,话语间全是失而复得的哭腔:“秦苍,多亏有你,刚才店家跟我道歉,看他不情不愿又迫不得已的样子,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下次可不能这般不谨慎了。东西也是、消息也是、人也是,决不能别人三言两语就给套了去。”秦苍本不想打扰她这份好心情的,乐天的个性已经成了型,哪还“规劝”得了,可想想往后路还长,又忍不住唠叨出来。
酒肆老板还了簪子、赔了礼,按说这事儿便也算了结了,可秦苍依旧隐隐觉得有些怪异:那老板显然是个厉害角色,若是真正要与自己死磕,不一定谁得着好。而且,他明明还有还击的方法和能力,却隐忍着依了我们的意,像是铁了心要大事化小一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并非他最初的意愿。
是那颗石子。
只见暗器不见人;明是帮我、暗是帮他。那人是谁?为何出手?这事情怕远没有想象的简单。
“喂!”任晗见秦苍又心事重重,将簪子簇到女子眼前,摇晃拨浪鼓一般逗她:“我的秦苍姐姐,失而复得就是好事,你还愁什么呀?”
秦苍缓过神一笑,握住任晗扬在眼前的手,看着簪子:“你说那店家是只当这是个名贵宝物,还是认出了它是翡翠令?”
不过自己真没想到“翡翠令”竟是一个簪子,秦苍以为会是个玉牌之属。
“应该不认得吧,这是竟原的宝贝,北离上下也没几个人见过呢。再说了,他要认出来不就更不敢不还了?”
“万一对方有更长远的计划呢?”
“哎呀,秦苍!”任晗抽出手,皱着眉头:“未雨绸缪是好事,可是草木皆兵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天下哪有那么多万一?万一那人只是眼光好,骗来个宝贝给子孙后代做收藏呢?再说了,他要有什么打算也是之后的事了,之后若是真再来烦我们,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我还有你,怕什么!”
任晗说完,回忆着秦苍的样子比划:“你刚才那几下子真是太威风了!若你是男儿家,我就嫁定你了。”
秦苍被逗笑,连忙摆手:“别别,我可受不起这盛宠。”
“你看,你眉目舒展的样子多好看!”任晗跟着笑,继而又若有所思“但说真的,你刚才在酒肆脸色可阴森了。”
阴森?秦苍不解。
“什么时候?打架谁一脸乐呵呵的?”
“不是,”任晗很认真地回忆道:“是你给那桌人倒酒的时候。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可是他们很受用啊。”
“你给他们下药了是不是?怪不得,他们好像突然也换了人似的!”
秦苍点头:“这种药服下后,人会像躺在一片棉花里,不再愤怒、焦躁。”
“这药好,你也给我点呗?以后遇到争端,刀不血刃就可以把对方撂倒;不开心的时候岂不是也可以自己用?”
“不行。”秦苍正色:“这药叫‘拂尘’,对身体伤害极大。”
秦苍指指任晗的脑袋:“你想啊,没有愤怒、没有忧愁,也没有快乐,再多吃上几次就永久性的什么情绪都没有了。人仿佛用拂尘掸过,一尘不染,也一无所有。而且,这与入了化境不同,一潭死水,很绝望的。”
“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不要。我要轰轰烈烈、尽尝酸甜苦辣,如此,这辈子才不白活!”
“可是,轰轰烈烈就意味着跌宕起伏,巅峰背后定会有常人想不到的低谷;酸甜苦咸遍尝确实精彩,但并非所有辛涩我们都承得住。传奇啊、精彩啊,或许更多是活在别人的传颂中,个中滋味冷暖自知哦。”
任晗看秦苍说得头头是道,也跟着摇头晃脑:“秦苍,你有感悟啊?”
“没。我只是想过平平安安、不咸不淡的日子。”
“啊?那你干嘛嫁给陆歇啊?”任晗不能理解,扯住秦苍衣袖:“他可是‘邪王’,况且璃王府世代效力西齐,他这辈子都得与朝廷、战争掺和,绝不会清清闲闲的。”
秦苍一想,也叹:是啊,之前简直是低估了背后隐藏的各处势力和各种秘密。但不然又能如何呢?逃跑,自立门户吗?
任晗见秦苍又沉默,便更加好奇,眼睛滴溜溜一转,拉住秦苍问:“秦苍,我问你,你喜欢陆歇什么?”
“什么?”
这下真被问住了。
“喜欢什么”的前提是“喜欢”。在任晗看来,自己是陆歇的王妃。在嫁给对方仅仅三天不到,就不顾自身安危、冒着巨大风险也要与瑞熙王一道出使北离,患难与共、死心塌地、一往情深。可实际上呢?自己只不过是被背后的力量“传唤”,再次“转手”来了璃王府,而陆歇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谁不希望自己的上司一切都好、万事顺遂:庙都塌了,还敲什么木鱼?
至于是不是喜欢。这个问题似乎从没真正想过,也不该出现。小时候的相处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长大以后虽被绑上假夫妻的名头,可是并没有互相了解过。再况且,自己与任晗不同。一直以来,自己都拼命在“活着”这个主题上徘徊,并没有想过要不要与人厮守。这个命题离秦苍太远。
“什么‘什么’呀?比如说,其实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这么容易轻信别人的,可当时还不是因为想着‘相由心生’……秦苍,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