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得极快,在那支落在马车上的箭尾还在场颤抖时,魏蔺已然握住了江宛的肩,将她从一左一右两个侍女中间撕了出来,提着她护在身后,这一套动作做完后,那黑漆漆的驿站中,已是冷箭齐发。
好在那个嗓门很大的黑脸护卫在魏蔺后也赶了上来,此时一把长刀舞得密不透风,掩护着魏蔺的后背。
魏蔺才得以毫发无伤地将江宛送到较为完全的马车另一侧。
在求生的意志下,尽管肩膀被抓得剧痛,江宛仍死死攀住魏蔺的肩膀,被放到马车后时,她也一声不吭,迅速将自己团起来躲好。
毕竟此时最重要的就是不拖他们的后腿。
箭没入车壁的砰砰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江宛一边将自己缩得更小,一边在想自己该怎么才能保住性命。
她是刚死过一次的人,本来在古代白捡个大儿子,还担心会不会嫁了个老头子,从此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结果没想到她竟是个寡妇,这朝代还民风开放能改嫁,她实在没兴趣再死一次了。
这么想着,江宛忽然发现眼前正有一坨马粪,继而她便想到一坨马粪在马车的确很平常,而自己缩在马车边上,其实也怪打眼的,想到这里,她果断解开披风,往马车底下钻去。
车底能容她侧身躺着,也不顾头上的伤口,江宛屈腿缩了起来,然后将自己丢在外边的披风一点点扯了进来。
外头似乎不再射箭了,而是开始动刀剑,四面八方都是铁器相击的声音,还夹杂着些痛呼声和马嘶声。
从车底看出去,看不出敌友,只能看到样式趋同的鞋子和绑腿纷乱地挪动着,江宛在车底蜷着,似乎还算安全,可到底还是被笼罩在刀光剑影中,她的一颗心时时悬着,只觉得喘不动气。
而就在这时,她躲藏的马车忽然发出一声吨响,不同于刀砍在马车上的声音,而像是包裹着柔软布料的重物落在了马车上,紧接着,又是几声相似的声音。
江宛惊疑不定地紧紧攥住手里的披风,忽然发现有个人的绑腿明明白白是赭色的,可刚才还一团灰暗,哪里来的光?
不对!是有火!
木料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钻进江宛耳中,她愣了一瞬,立刻拼了命朝外爬去。
江宛刚把头伸出车底,便觉得有温热粘稠的液体冒着股刺鼻的血腥气,落在了她脸上。
她动作一顿,抬头望去,看见个身量颀长的男人站在她不远处,而他身前,正有人软软倒地。
那个人的面容被熊熊火光映得分外清晰,眉色与瞳色都极浓,肤色和唇色却白,脸颊上溅着点点猩红血迹,似暗夜中的一枝白雪红梅,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来。
那美人似乎察觉到江宛的视线,忽然看向她,紧抿的唇角便微微翘起,露出浅浅的笑容来,便朝江宛伸出手:“原来你在这里啊。”
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提出燃烧马车的范围后,美人又笑道:“我可救了你第二回了。”
他似乎很爱笑,但是“救了你第二回”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俩从前认识,还有个救命之恩在里头。
江宛正要问,却听见背后有人撕心裂肺地喊着夫人,于是转头去看。
还没看清是谁,便觉得臂上一松,再回头,那个英俊的男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桃枝和梨枝连滚带爬地朝她冲过来,嘴里喊着:“夫人,你没事吧!”
江宛头上的伤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她向两个婢女伸出手,也不知道是扶住了她们,还是她们扶住了自己,反正三个人都站稳了。
那些贼人似乎都已毙命,护卫正挨个在尸体上补刀,而魏蔺则握着剑站在她身边。
环顾四周后,江宛已经是头痛欲裂,蓦地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度清醒时,江宛只觉得喉咙干得像要裂开。
好在一边的桃枝一直看着她,在她睁眼的瞬间,便去倒了杯温水。
将江宛扶着坐起,桃枝一边给她喂水,一边哭了起来。
江宛觉得嗓子舒服了一些,便问:“这是怎么了?”
“夫人昏迷了一天一夜,还发了烧,可让奴婢担心死了。”桃枝一手握着杯子,一手胡乱抹着眼泪。
江宛看着她哭得真心实意,心里却怪怪的。
她本觉得,桃枝的这些依恋与担忧并不是冲她,而是因为原来那位夫人,可桃枝拉着她的袖子这样哭的时候,她心里却也酸涩涩的。
真挚的感情总是有让人动容的力量,既然这丫头已然对她捧出了真心,她自然也应该回报以相同的真心才对。
只是,江宛恐怕还是不能坦诚她并不是原来的夫人,桃枝能不能相信她的话是未可知,况且若是真的信了,没准儿会觉得她是什么妖魔鬼怪。
种种顾虑堵在心头,江宛强打起精神,替桃枝擦泪,这丫头脸蛋圆乎乎的,看起来天真无邪,很讨人喜欢:“你哭什么,我这不是醒了。”
桃枝哭了一会儿,情绪也平静下来,不好意思道:“夫人眼下可不说我是个眼泪缸子了。”
她拿了手绢擦眼泪,又道:“奴婢去给夫人端碗粥来,正在炉子上热着呢。”
桃枝说着,起身去屋子角落的小炉子上起了个小砂锅,勺子和碗都是早备好的,她倒了一碗出来,端给了江宛。
粥熬得很稠,米粒绵软,江宛几乎没怎么回过神,就已经一碗下了肚。
桃枝便又给她盛了一碗,吃过这一碗后,便不许她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