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接过梨枝送来的清点单子,单子上找不到的物件后头都点了个墨点,看起来还是比较一目了然。
匆匆看了一遍,点了墨点的物件约莫占总体的十之有三,嫁过去六年,总有损毁或者赏人的,有些人情往来,也要用嫁妆打点,所以这个损耗率还是在正常的范围内。
但是交际往来都是有来有往的,她手里应该也有别人送她的物件,可如今看来,宋家只送来了嫁妆,她留在池州的体己是一概没提。
她曾听梨枝说,宋三夫人知道宋吟的死讯后,就跟丢了魂一般,什么主意也没有,所以她们收拾时,只拿了妆奁里放着的银票首饰,其余金银细软是一概没带的。
看来是都没了。
江宛放下单子,又问梨枝:“你觉得如何?”
梨枝有些忐忑道:“因奴婢是后头来调到夫人身边的,并没有见过夫人的嫁妆,所以没看出什么不对。”
这在江宛意料之中,所以她说:“你说得对,你和春鸢都不曾经手过,所以我需要真正知道真正经手过的人来帮我看。”
反正她是不相信宋家会痛痛快快地把她的嫁妆全送来的,其中一定还有什么猫腻。
江宛道:“明天一大早就立刻打发人去江府,找府里管事的积年老仆,帮我问问,当初是谁帮我料理了嫁妆。”
梨枝问:“夫人不直接用池州回来的陪嫁吗?”
“他们都有瓜田李下之嫌。”
梨枝忙点头。
江宛又说:“还有,明早派去江府问话的人一回来,不,明早就让春鸢去,她一回来就咱们就立即启程去江宁侯府。”
“江宁侯府?”梨枝确认道。
“我今日本就答应了表姐要去她府上作客,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吧。记得多备一辆马车。”
说到这里,江宛露出一个有些玩味的笑容。
……
次日一早,江宛用过一碗嫩莲心梗米粥后,就由梨枝打扮起来。
约莫一刻钟后,春鸢从江府回来。
江宛也不急着叫她来说话,而是自己打扮停当,上了马车。
梨枝与春鸢跪坐在了小几一角,为江宛煮茶。
江宛:“春鸢,你先别忙了。让你打听的事可有了眉目?”
“是。”春鸢道,“夫人当年的嫁妆一共有两份,一份是夫人的母亲留下的,一份是夫人的祖母给添的,那时江太夫人的身体的已经不大好了,因此请了夫人的大姨母庸国公夫人来帮忙,江府里经手过小姐嫁妆的是江太夫人的亲信妈妈,如今已经过世。”
“还有一位裘妈妈是江夫人的奶母,虽还留在汴京,不过已经病得起不了床了。因此,奴婢去询问了江府管库房的妈妈,得知当年那位庸国公府来帮忙的妈妈,应该是姓全。”
江宛不由暗叹自己这次的运气不错,本来就预备去江宁侯府的表姐那处,尽可以立刻托了表姐去问。
大姨母这人她虽还没照过面,但观其行事,对她算得上是很尽心的,所以应当不难说话。
嫁妆的事有了眉目,之后就好办多了。
江宛轻轻舒了口气:“既然那位裘妈妈是母亲留下的人,你找机会送些补品过去,告诉她,家里若有什么要帮衬的,尽可以找我来说。”
春鸢低头应是,又说:“方才我回来时遇上了齐管家,他道宋管家想看家里的账本。”
“家里的账本?”江宛转念一想,“他这是要把宋吟留下的银子也掏走。”
梨枝闻言,脸上便是一白,深深低了头。
自此一路无话,直到抵达江宁侯府。
江宛的帖子被送了进去,里头即刻来人迎接。
江宛下了马车,换上轿子。
一坐进轿子里,江宛才觉出这些朱门侯府的精细之处。
这种只供客人在府内乘坐一时半刻的轿子,各地的制式都相仿,是青布的帘子,桐油的顶。难得的是,江宁侯府的轿中丝毫闻不出刺鼻的桐油味道,只有一股极为清淡的香气,似檀非檀,叫人心旷神怡。
到了地方,轿子平稳落地,随侍的春鸢不等那些婆子动手,自己上前打起轿帘,扶江宛下轿。
江宛扶了下她的胳膊,便松开,抬头四望去。
眼前便是垂花门,垂柱上雕着半开的莲花,却与家里不大一样。
她看那两边垂柱上的莲花姿态不同,便左右都看了看。
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夫人这边请。”
江宛看过去,见垂手立着的婆子中走出一个细眉细眼,削肩窄腰的丫鬟来。
那丫鬟的发髻上插着一朵红宝榴花簪,耳朵上也挂着圆润的红珊瑚耳环,看打扮,应该是江宁侯夫人跟前的大丫鬟。
不等到江宛跟前,那丫头便深深蹲下行了个福礼:“参加郑国夫人,奴婢石榴。”
“起来吧。”江宛道。
然后不知怎么,那个石榴便灵巧地扶住了她,带着她往偏厅去了。
一路还介绍着:“刚才见夫人看着莲花垂柱,其实这里头还有一段典故。”
“什么典故?”江宛顺着她问。
“江宁侯府最先那一代的老侯爷在跟着太祖打江山时,盛夏时节路过江南,看到一位浣纱的娘子,就此钟情,便下马去问姓名,偏那娘子刁钻,要他从湖中采来未开的花骨朵,要整十六瓣。”
“从花苞上可看不出能有几瓣。”江宛随口道。
“夫人说得对,所以老侯爷取了个巧,”石榴卖了个关子,才抿嘴笑着道,“老侯爷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