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声不间断的在墨韵堂的正屋内响起,伴随着隐约的念经声,谢织葑很容易就摸索到了惠满的住处。
老太太把她关在了里边的一间屋子里,又落了锁不叫她出来。
老太太却病倒了,她躺在那里整个人晕沉沉的,心里是一团乱麻。
“把她关起来吧,哪里也不要去,谁也不要见,能拖一时是一时……”
谁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找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今上从来没有一日忘记过庶人褆,那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今上不过是宫人之子,非嫡非长,而季褆却是圣人所出,深得先帝厚爱又得居东宫。
要不是后来他贪心不足,在先帝病重之时起兵谋反,如今这个位置上的又怎会是今上。
从庶人褆兵败**之日起,便有传言称他是假死脱身,北边也一直不安稳。
当初又有那样的传言,如今见了那惠满,她便知传言至少有三分是真。
可即便只是三分,也足以要人性命了。
如今真是进退两难,那个惠满杀也杀不得,留也留不得,她只能把她藏起来了。
谁能想到当初金家元娘如此胆大包天,与人珠胎暗结又生下了孽种,当初也是为着这个她才不愿金氏进门的。
可后来的事谁能想到呢。
金瑶瑶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又不知进退,带累了金家也带累了她儿。
若不是金瑶瑶已经自尽了,她真想扒了她的皮,再掐着她的脖子问问她,为何留下这么一个祸害来。
听说那些逆贼又死灰复燃,在边西一带活动起来了,这惠满被找到也是迟早的事儿。
老太太有气是个哑的?”
馆音木然的点头。
“正好,也省了一副药了,听说她极也不老实,可叫人给看仔细了,知道了?”
馆音连连又点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晦气。”老太太直给了馆音一巴掌:“你倒还委屈起来了?”
馆音拼命的摇头,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嘴里像火烧一样灼痛。
老太太越来越没有耐心了,她觉得自己的时候不长了。
“对了,那也是个不老实的,让人再熬了药给她吃,免得太活泼了,去吧,去把,别在这儿烦我了。”
老太太不耐烦的摆手,馆音捂着红肿的脸颊,咬紧牙退了出去。
蜈蚣、三青、半夏、茯衣、杜回子……
纸包里的药一气儿的倒进了砂锅里,火烧的旺旺的,苦味儿很快就散了出来。
惠满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默念着往生经。
忽然,惠满回头看向了身后,谢织葑正站在那儿。
屋外的婆子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一股凉风正从半开着的冰裂格窗户吹进来。
谢织葑的额发被吹得散开了,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这个个子高高的女孩儿。
惠满见状起身朝谢织葑施礼,接着也直直的看着她,好像一个久违相逢的故人,一时有些疏离。
谢织葑只是想来看看惠满,只是看看而已。
一眼就行了。
看看这个母亲一心要杀的人,到底是何种模样。
谢织葑目不转睛的看着惠满,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动作。
惠满生得极瘦,脸上也没有什么肉,她的肩窄窄的,衣裳几乎是挂在上头的。
几乎风一吹就要倒了。
她的眼睛很亮,亮得快要发光,脸是却常年苦着的缘故,嘴角微微下垂着,又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是个看上去很可怜的孩子啊。
谢织葑不知道惠满年纪有多大,她看上去比织芮大不了几岁。
她之前并没有想过要来看惠满,谢织葑知道自己只是想来替母亲开脱而已。
母亲一向是个很善心的人,常年施粥赠药,也是最看不得孤苦无依的人受苦了。
可就是这样的母亲,却要杀了面前这个同样可怜的人。
谢织葑看得出来,惠满以前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样不好,这样很不好。
她不希望惠满是这个样子的,她再可恶一点,再恶劣一些,之前过的再好一些不行吗?
让她心里好受一点吧。
谢织葑看得出来,惠满脸上有金家的影子,她是自己实实在在的表姐,血脉相连的亲人。
当初惠满是怎样躲过了金家的那场浩劫,谢织葑不知道,但她明白惠满一定也很痛苦。
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声音,失去了自由……
和自己当初是多么的相似。
如果惠满可怜的话,那母亲呢?
她不希望母亲是那种为了颜面而亲手弑亲的人。
她明明最应该保护惠满的不是吗?
谢织葑突然哭了出来,她嘴里发不出一点儿声音,眼泪却已落满了心里。
惠满也就这样静静看着谢织葑,她知道这是金氏的女儿。
她已经能很坦然的接受世间向她施加的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现?如果你不出现,娘就不会要杀你了,虽然你没有死,可娘的心也变了,为什么你要出现呢?”
谢织葑知道自己是在迁怒惠满,可她没有别的法子了。
她过来就是想为母亲找借口的。
“这都是…为什么呢……”
谢织葑全身剧烈的颤抖着,手脚冰凉的立在那里,好像一张单薄的纸皮,在风里颤动。
为什么人要如此痛苦,为什么她要经历那样的苦难,为什么好像一切都变了。
父亲比她想象中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