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玖,原名王琚,因在家中排行十一,朋友们也称一声十一郎。
他出身于河内,虽然父亲只是个小小的县丞,且早早逝,颇有才略,被担任凤阁侍郎的叔父所抚养。
长于京城之中,交游的皆是一帮世家子弟,虽然常日里谈经论道,挥斥方遒,但他其实离这个朝堂这个国家真正运转的核心离得太远。
直到隐身匿名于扬州,他才慢慢了解京城那高高庙堂之上,与扬州这喧哗市井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然而像一朵盛开的莲花,越层层剥开,其中越另有乾坤。
金钱,权力,纵横交错在一起,他想要举剑一击,却不知道劈往何处,那钱权编制的关系网,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坚韧。
他终于慢慢理解木桃所说的话,有的时候金钱的力量比刀剑的力量更厉害。
最初,他只是想通过孙家,追查到假钱流向何处,想要斩断通往京城的那条金钱大道。
追查下来,却不止是孙家,也不只是哪一个官员,可以说是所有的官员,相干的不相干的,这一党那一派,概莫能外。
现在他只能承认,或许木桃会比他更有办法了,想要斩断所有输送金钱的渠道是不可能了,能做的,大概是把自己变成金钱。
让自己的手握住那金钱之剑,站在财富的顶端,然后让金钱流向自己想要它们去的地方,或许是修筑堤坝,或许是造福民生,甚或是开疆拓土,而不是流入谁的腰包,满足谁的一己私欲,成为谁的佳肴美馔,建造谁的雕梁画栋。
原本他只是想在自己做事的同时,帮助木桃完成她的愿望,现在他要将木桃的愿望变成自己的愿望,再不济,如果能将扬州城的金钱格局打乱,也是好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沿河两岸鳞次栉比的店舍,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来不息的船只,他忽然理解了这与京城浑然不同的场景,他忽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小院里,绿意盎然,花开满园,静日生香。
那女子正半躺在摇椅上,见他进来,淡淡说道,“你回来了?”
“你怎么起来了,没事吗?”赵玖连忙走上前问道。
“不过一些皮肉小伤,并无大碍,躺累了,让她们扶我起来在这坐会。”木桃说道。
赵玖拉过一个凳子来坐下,“公孙大娘和悬黎都走了?”
“嗯,影娘下午还要去得月楼,就一起走了。”木桃答道,“你怎么回来了,我没事的,现在几个店都要你一人照看了。”
想到自己也没有去店里,赵玖有些惭愧,但他想想还是说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你说的对,如果什么人都不相信,就什么事也做不成,若不是宋城,我还不一定能救出你来。”
“也不是这样,不是你说的,这是个意外。”木桃反过来宽慰他道。
“我还觉得你说的是对的,有时候金钱会比刀剑有更大的力量。”赵玖叹道。
“这又是从何说来?”木桃不解道。
“我忽然发现,我想要推翻某一个具体的人,真的很难,我找不到目标,找不到对象,没有人是绝对的好人,也没有人是绝对的坏人,我的剑刺过去,却只是空气。”赵玖说着奇怪的话,木桃侧着头认真地听。
“我想要去扳倒一个人,就要牵扯很多人,像一张斩不破的网,切断哪一处的连接,都都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连接。”赵玖说道。
一阵清风拂来,院中的树木花草都发出沙沙的声音,反倒令人觉得四遭静寂。
木桃突然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人起来,他曾满腔抱负,却又太过天真,大概是那次变故受到了什么打击,难以去相信旁人,却又不愿意辜负任何一个人。
他所追求的,身上所沾染的那种魏晋遗风,君子之道,与木桃隔了一个现代和古代,又隔了京城的庙堂之高与扬州的江湖之远。
她都不清楚这个人究竟在哪里吸引了自己,或许只是练剑的时候,体现出来的,那种专著的执着。
说到共同点,或许还比不上与宋城在一起,虽然也隔了时代,但或许还有商人之间的共通之处。
但或许就是赵玖这一点与他们的区别,却吸引了木桃。
“嗯。”木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你打算做什么?
“我觉得你的力量或许能扯破这张斩不断的网。”赵玖说道,“用你所说的,金钱的力量。”
“啊?本来你不就是赞同我的吗?”木桃不解道。
“可能之前还觉得你有点儿,胡闹?”赵玖说道,“现在想你或许比我想得更明白。”
木桃翻了翻白眼,拼命摆手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想赚钱。”
赵玖被她逗笑起来,“嗯,那就去赚钱吧。”
他站起身来,看见院中的琼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悄悄绽放,九朵大花围成一圈,中间簇拥着若干小花,迎风昂立,香气徐徐而来,花色润泽,淡雅宜人。
“这琼花果然名不虚传。”赵玖赞叹道,“难怪众人皆称它为仙家奇华。”
“不知不觉就全开了。”木桃也笑道,“不辜负我此前精心照顾,我这株是扦插,所以开花得早,前年悬黎送我的,去年就开了,宋城那盆是他用种子栽的,不知何时才能开花了。”
“你也见过那盆琼花啊?比你这小太多了,我都没认出来。”赵玖说完,“你想吃点什么,等下我从店里回来,给你带回来。”
木桃心中一动,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