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白浪两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百计千谋心头绕,千沟万壑肚里藏。
李洪义是一个很能忍的人,他床头至今挂着的那句话就很能说明这点问题。
金丝木做框,黄铜镶边,一张白牛皮做底,鞣制地有些泛黄,上面用刺青的手法细细地绣着一行字:为事之初,应计后果。
李洪义躺在床尾,一眨不眨盯着这副他少年时就记下的警世格言,人生准则。
他在家一连躺了两天,什么都不想干,食不知味,心丧如灰。
眼见着外面天光开始亮起,他满心的忧愁苦闷不知何处发泄,干脆跳了起来,拎了把禁事局领来的制式长刀,也不洗漱,直愣愣跑了出去,寻了块门前树下的空地,开始练刀。
他练的刀法是名《七修斩魄刀》,顾名思义共有七招,没有一招是往下三路去的,专往头面双肩交攻,讲究以气势压迫对方,以几之长,攻敌必救,再连连不绝,环环相扣,直至将对方气势压垮,匆忙间不及应对,往往就是一劈两半。
李洪义心中有火气,一招一式,都蕴含着莫大的愤恨,他舍了其中四招,只取头面三刀,反反复复,来回劈砍,咬牙切齿,如见敌寇。
该死的黄尚文!该死的黄小狗!
该死的李文博!该死的苟四海!
该死的霍元龙!该死的所有人!
刷!刷刷,接着哗啦啦,有东西落了一地,。
大树上延伸下来的一根枝条,被他一劈两段,不及着地,他又赶上两刀,那根手臂长的枝条被他劈成三节,树枝树叶散了到处都是。
这时旁边有人鼓掌,啪啪啪啪啪啪:
“好刀法,捕神大人好刀法!”
李洪义收刀回气,心绪渐渐平息,他循声望去,见是个身形矮小,短打装扮,脸色黝黑,庄稼汉子一般的中年人。后面牵着两匹大马,正堆着满脸的的仰慕之情,向他鼓掌。
他收拢心神,又是捕神在世,晒然一笑,道,“朋友你也懂刀?”
那人笑得很是憨厚:“知道一些,《五路断魂刀》嘛,大人刚刚最后一下劈斩,身形前驱,不避不闪,深得勇往无前,刀劈断魂之精髓!小的看着热血沸腾,忍不住拍手,倒是惊扰大人练刀了。”
“哦,有些见地啊,你看得出来刚刚我最后一刀去势已尽!?”捕神顿时刮目相看,眼神惊异。
“倒不是全无回寰余地,后面再跟上一记猛虎回头,可保性命无忧!”
他说得斩钉截铁,李洪义眼睛一亮:“好好好,倒是好眼力,连我后招都看出来了,你不错,却是哪里来的人物?寻我作甚?”
那人恭敬行礼,陪笑道:“小的黄伍友。见过大人。小的原是个护院的武师,在李家村做事的。黄尚文黄班头与我有些亲故,便唤了我来为大人开道。”
他说的恭敬,言语好听,应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才。
捕神笑道:“哦哟,那就是老黄咯,你们这个老黄家倒真的是人才辈出,一个小的已经了不得了,拉个老的,更是不得了。不错不错!”
说着皱眉:“就这两匹马么?怎么是两匹杂兽?李家村一路可不好走,弄两匹白魔兽,还能骑的舒坦点。”
“大人,纯血马现在不好找啊,军部拿了火鳞马的大头,城守府接着就圈了大半的白魔兽,这两边较着劲呢,捏着不放出来能有个什么办法,这两匹都已经是好说歹说借调过来的了。要么大人问问禁事局?”老黄说得无奈,却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戳中了对面伤口。
李洪义被噎得难受,他正闭门思过呢,能借得出来才怪了,他想了想,一脸嫌弃:“罢了罢了,这么着,我院子里有架车,两匹马都给套上,咱们坐车去,好歹舒服一些。”
老黄心里估计在嘀咕着,这捕神官位不高,架子倒是挺大,嘴巴撇撇,有些不以为然,嘴上却说得好听:“行行行,大人说得在理,这有车坐,小的倒是沾光了,这便去套上。”
他牵着两匹杂交的白魔兽,跟着进了院子,果然看见院墙一角,歇着辆厢车,门上挂了块幔布,车辕衡杆分左右两挂车轭,上面还拴着皮绳。
车厢不大,刚刚好坐一人,两人嫌挤,前面车夫位置横着块车板,包了张软皮子,鼓鼓的看着倒是挺舒服。
捕神挥挥手:“套好了外头等我,换身衣服便来。”
说着走入内院,接着就听到打了水哗啦啦浇在地上的声音,约摸在做清洗。
老黄扯住皮绳,将车子往外一拉,好家伙,还挺重,估计用的是好木料。
他摇摇头,一人的车厢,四个轮辐?三十根辐条?这是要上天啊?这个捕神,上任才多久,就开始穷奢极欲了?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两匹马乖巧地跟了过来,任由套上笼头。踢踢踏踏转出院门,过了半晌,捕神一身精悍,换了件短衣,手上抱着禁事局的常服外套,招呼道:
“太热,回头再穿,要不咱们这就走吧。”
老黄自然没有异议,顺手拉开幔布,待捕神钻了进去,就再放下,里外两隔,便回身开始赶车。
李洪义笑容满面,看着老黄将幔布挂下,待了半晌,然后嘴角莫名一丝冷笑。
他一层一层翻开衣物,动作轻缓,直至最后全部揭开,终于抽出一物。
黑黝黝铁檀木的握把,三十六根精铸细管组成的机身,通体不泛一丝光泽,只有那密密麻麻堆积的管口,稍微露出了些许獠牙。
国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