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原路返回。
走入那尸油点灯的通道,转过拐角,在悬崖处系上那根如意蚕丝。
整个树洞都开始崩塌,明夜来不及催动阳气挑灯符,李子衿便在翠渠剑尖凝聚出剑芒,以剑芒点亮前路。
如同夜幕下的一颗星。
他们踏过悬浮在半空中那些石阶,跑出了漫长昏暗的青苔树洞,来到了进入树洞的入口,左侧有一口老井,直通那已经不复存在的金銮殿。
此前那些苍白纸人便是从这口老井中爬出来,然后围杀三名少年少女。
在他们跑出树洞的那一刹那,身后传来响彻天地的巨大动静。
明夜回过头看,只见那洞口也被塌陷掩埋,成为废墟。
所剩无几的苍白纸人,也都为那座金銮殿、为那树中君陪葬了。
君臣同死。
只是,李子衿反而觉得那树中君可笑又可悲,区区树妖,也敢以“朕”自居?
“湖心回不去了,那艘小船也不知道被船夫停到哪里去了,我们接下来往哪里找?”
李子衿抬头看了眼天色,似是破晓。
船夫已死,树妖也亡,更没了那源源不断的苍白纸人,现如今少年少女才可以稍稍休息片刻。
此前在树洞之中,三番五次的化险为夷,三人都消耗过大。
打到后半程,少年都已经几乎枯竭的识海,却还要强行凝聚出一丝微弱灵力,来利用剑芒照亮暗室,否则在经过那些悬浮半空中的石阶时,稍有不慎便会掉入深渊,万劫不复。
少女明夜,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她鲜少经历这样的生死之战,在宗门时,明夜是当之无愧的剑道天才,同龄无敌手,又有老爷子安排的大修士时时刻刻暗中保护少女。
所以她几乎就没有遇到过这种需要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将自身潜力逼到极限的凶险境况。
屡屡施展那招极其消耗灵力的剑雨,已经让明夜疲劳过度了,然而不服输的少女看到那年纪比她小上许多的苍云剑派小少年,都可以如此舍生忘死,她又岂能不强提起一口精气神?
李子衿将背上的丁昱轻轻放下,倚靠在一棵大树下。少年还反复确认了,这棵树没有半点“生机”,确保那树中君死的透彻,不会忽然诈尸。
他提一口武夫真气,脚尖点地,纵身一跃跳上树梢。
在树梢上几个跳跃之后,少年爬到树顶,猛踩树枝,平地起跳,身形高高跃起。
穿着丁昱道袍的李子衿,从空中跃起又落下,道袍猎猎作响,鬓发随风飘扬。
他抓住极为短暂的时机,“登高望远”,发现这画卷小洞天,除了山就是水。
更远一些的地方,便望不真切。
如同有人在远方施下一个法阵结界,让李子衿只可以看见山水画中的山和水。
而再远的地方,就模糊不已,视线朦胧。
如梦如幻如泡影。
李子衿从树顶跳下,落在明夜面前,看了她一眼。
一袭鸦青长袍的少女被汗水打湿了秀发,身上也掉落不少灰尘,弄脏了她的衣裳。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明夜,不由地觉得有些好笑。
而已经收剑入鞘的少女双臂环胸,瞥了那色胚一眼,没好气道“咱们都被困在山水画中了,亏你还笑得出来,当真没心没肺?”
少年笑着摇头,“你不是已经找到出口了么?”
明夜疑惑地望着眼前少年,不明所以道“打什么哑谜,有话就说!”
李子衿正色道“你刚刚说,什么画?”
“山水画啊,怎么了?”她不经意地拨弄开垂落在胸前的发丝,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随后是短暂的沉默和愣神。
明夜瞳孔微张,难道······
“这幅山水画中,非山即水,非水即山。湖中的出口没了,我想,我们应该去上面看看。”李子衿伸出左手,指向侧面那座其实不算太高的青山。
登山路上,李子衿背着昏迷不醒地丁昱,缓缓前行。
少女明夜走在后面,以防不测。
他身上的道袍都已经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被汗水浸透了数遍。
时冷时热,让李子衿感到额头有些发烫,加上还背了个丁昱,所以走起路来,其实有些不稳。
明夜看在眼里,觉得李子衿不太对劲,好心问道“要不要换我背会儿。”
少年头也不回,反而加快了脚步,笑道“岂有此理?”
后边那位少女撇了撇嘴,觉得这色胚在逞强一事上真是一把好手。
分明都已经要走不稳路了,还这么拗着性子,累是不累?
“真不用?”少女又问了一遍。
她通常不会重复说话,可是跟李子衿在一起,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会去做那些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会去想那些自己不曾想过的可能。
明夜把这种感觉,称为讨厌。
觉得只有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做出反常的举动。
讨厌他没什么不对的,毕竟那人是个整日身边都要带着姑娘的色胚。
救了自己一命是一回事,可李子衿休想从她心里拿掉色胚这个头衔。
毕竟这是从鲲鹏渡船上,她看见少年跟那渡船侍女整日形影不离时就给下好的定论。
那个色胚,没再搭话,只是更加卖力的加快速度往山上爬。
这不代表他体力多得用不完。
反而宣示着一个人即将用尽力气,所以才会拼命在还剩下最后一点力气时,把力气都使出去。
再之后,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