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日在郑国金淮城中寻觅那座城中最栈之时,李子衿带着小师妹红韶走了好几条街,当时红韶一个无心的举动才蓦然提醒了李子衿。
有凛冽寒风拂过二人脸颊,那个头别玉簪的白衣少女,于风中使劲搓了搓手,然后朝天上呵了口气。
那个一袭青衫的少年郎才忽然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离开家乡这么久了。
春日里出发,踏上逃亡之路,眼下已经是冬季,还不知何时才能够见到心上人和故友。
翻过这个冬天,便又是一年春,而那个时候,他会在哪里?
连李子衿自己都不知道。
上了那艘鲲鹏渡船以后,少年的人生就如同一叶浮萍,飘到哪里算哪里。
飘到不夜山时,遇见了小师妹,遇见了阁老,还有明夜和丁昱,这一切都让李子衿有那么一刻不止想要慢下来,更想要“停下来”了。
所以他才会在不夜山朝雪节都已经结束了整整一个月以后,依旧待在一座不夜山。
李子衿是真的不想走。
早晨练剑,午后去不夜老打酒,然后带着慢慢一酒葫芦的剑南烧春去藏书楼被老人喂拳,依次砥砺那门玄之又玄的身法。
关于这门身法,少年曾问过老人,它叫做什么名字?
老人只说没有名字,他的拳法和身法都没有名字。毕竟在那位阁老心中,武夫出拳无非就是三个字,快,准,狠。除此之外的东西都是多余的东西,当时老人还笑称一句“境界高就行了,要名字做什么?难不成与人问拳之时,还要一边出拳一边喊上一句‘呔!无耻小儿吃老子一记夺命王八拳?’”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李子衿逗乐了,少年一个人在那边笑了好久,觉得阁老说起笑话来,竟然有些可爱。
可惜好景不长,没笑一会儿,就给老人唰唰两拳砸晕,然后一脚踹出不夜山藏书楼,出现在藏书楼外。
等少年睡醒之时,一般情况下都是黄昏,李子衿和红韶时常能够看见晚霞。
鹧鸪峰上的晚霞很美,素有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美景。
可惜嫌少有不夜山弟子来此欣赏美景,他们都太忙了。忙着练剑,忙着修行,忙着读书写字,忙着风花雪月。
那位阁老也曾无意间说过一句话,不仅仅是“点评”一座不夜山的弟子,更是“点评”一座扶摇天下的所有山上人与山下人。
老人说“世人忙忙碌碌,山上人有千般术法万种修行,旁门左道不胜枚举,山下人要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也有的人无非图碎银几两,赚个温饱钱。可是在老夫眼里,他们无非就在忙两件事,忙着去活或者忙着去死。”
阁老虽然不修边幅,却对世间事见解独到,真真儿让李子衿继恩师谢于锋之后,又见到一位“不可貌相”之人。
陪小师妹红韶看过晚霞之后,若无要事,大师兄和小师妹便会去往颠渎倒瀑,看看瀑布,喂喂鱼。二人不会选择一步迈入鹧鸪峰上的传送法阵,而是会选择徒步下山,沿途的风景如一支曲子,优美而柔和。
那是一段无需出剑斩光阴,光阴流水都会自行变得缓慢的日子。
可每当这样的日子结束之时,又会给人一种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的错觉。
然而从始至终,光阴流水都没有任何变动。
一直在改变的,是人心。
心慢下来,则世间万物都会慢下来。心急躁了,那么便如同不夜山的弟子,如同扶摇天下大多数世人一般。
如同应了老的那句谶语。
忙着去活,或者忙着去死。
那段日子算是少年经历过的为数不多的好日子,若非桃夭州魔窟的战事日益艰难,副山主袁天成接连提醒来自扶摇九州的客人们可以离开了,否则便有可能被压胜之战波及的话,李子衿也许会在不夜山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位于桃夭州的魔窟魔气泄漏一事,从最开始的夜叉山之乱,到后面整座桃夭州上九座连接压胜之物镇魔塔的魔窟皆发生了魔气泄露,才引起了扶摇天下各大山上仙宗和山下王朝的重视。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那不过是场家常便饭般的魔气泄漏,甚至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只需要安排扶摇各州出动一小部分山上力量,加上一些世俗王朝中的精锐兵马,数量都不用多,只要质量过得去,那么很快就可以平息魔窟之乱,稳定压胜之物镇魔塔的运转。
毕竟从各大州都来了不少扶摇天下的山巅修士,除了桃夭州本州,不夜山两位山主皆投身战场之外,其余八州前来支援的人马当中,山下人姑且不提,只说那山上炼气士。
八州援军,七个九境,一个十境,而且十境那位,还是一位剑仙,杀力非比寻常,是那仓庚州赫赫有名的云霞宗宗主,女子剑仙唐吟。
唐吟虽然刚突破十境不久,却已经牢牢掌控了十境剑仙的力量。
旁人甚至都开始拿这位女子剑仙来跟一人足以镇守一座镇魔塔的守陵人钟余来相互比较。
扶摇天下的炼气士,尤其是山上剑修,都喜欢谈论二人的剑气、剑意、剑术,讨论到底二人之中,谁才会是百年之内的剑道第一人。
有这样的山巅大剑仙亲自支援桃夭州,小小魔窟之乱能掀得起什么大风大浪?
所有人的心里都是这样的想法。
然而,当最后一个赶赴桃夭州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