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齐轻轻放下手中的笔,笑望向乔苗,问道“听说小乔大人,已经到了金淮城。”
乔苗单手负后,向前一步,点头微笑道“今日刚到,早些时候府上才收到飞剑传信。
年轻皇帝闻言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金淮城近来可不太平,不对,应该说那里就从来没有太平过,乔府真不用安排人手暗中保护小乔大人?或许朕应该‘肃清’那座边陲之地了也说不定。”
眼前这位乔苗,是尚书府上那只老狐狸的得力下属,是那位兵部尚书的心腹,被对方想方设法地安排到自己身边,时时刻刻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偏偏自己还不能明面上跟乔府对着干,毕竟那人手握大权,权倾朝野,兵部连同刑部,以及几乎半个郑国庙堂的官员,都与乔府私交甚深,关系暧昧。
而自己刚继任不久,尚未坐稳这郑国天子之位,许多事情还需要借乔府的手来做,否则不足以服众。
所以眼下哪怕是充当一个傀儡,宋齐依然“心甘情愿”。
他不管所谓的阴阳家在郑国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又有什么样的目的,宋齐只知道想要牢牢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就得先做做样子。
被监视就被监视,自己该如何处理朝政还是如何处理朝政,只是既要让乔府明白他宋齐随时可以“处理”掉一些个跟乔府有关联的“边边角角”。
这些官员对于尚书府来说,如今只能算是鸡肋一般的存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然而却是年轻皇帝立威的最佳人选。
与其说他是针对他们,倒不如说是那些人挡在了令郑国繁荣富强的大道之上,肃清只是顺便之举。
郑国皇帝荣齐杀鸡儆猴,鸡死了,总得要瞧瞧猴的反应不是?
那位名义上是年轻皇帝先生的乔苗,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腹诽不已,好你个小狐狸,明面上打着关心尚书少爷的幌子,实际上却是在打听我乔府在金淮城有无耳目、眼线。
怎么,若是没有,难不成你这小皇帝还打算肃清金淮城之时,一个“不小心”就把小乔大人给“顺便”干掉?
乔苗瞥了眼年轻皇帝桌上剩余的几十张奏折,随口说道;“皇上多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金淮城再如何偏远,那也是在您的管辖之内,又有什么需要乔府担心的呢?”
一只老狐狸,一只小狐狸,相视一笑。
年轻皇帝点头笑道“那朕便预祝小乔大人在金淮城顺风顺水。”
“谢皇上。”乔苗微微躬身低头,行臣子礼。
而那位分明已经转身走向座位的年轻皇帝荣齐,冷不丁地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乔府的耳目,补充道;“这份问候,请先生务必替朕转达。”
荣齐的眼睛出奇的深邃,宛若一个无底深渊,让人好像望一眼就深陷其中。
那个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乔苗愣了愣,看着年轻皇帝的眸子,较为木讷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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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淮城,金淮书铺。
那个青衫少年郎已经抱着一本金淮县志看了一个时辰。
而旁边那位头别玉簪的白衣少女也已经跟老人谈天说地,聊了许多。
少女的问题茫茫多。
好在那位儒衫老者总是乐意笑着替她解惑。
老人当了一辈子先生,别的不敢说,至少教书一事,尚且有些心得。
他自然瞧得出眼前这位白衣少女是精魅出身,对于这样一只“好学”的精魅来说,人间的一切都是新鲜有趣的。
少女会问,为什么买烧饼要花钱啊,金银又是谁发明的,神仙钱和它们有什么不同,山上仙宗和世俗王朝又是什么?
师兄为什么是师兄,而不是师弟?
师妹又为什么是师妹,而不是师姐?
当然,红韶最好奇的还是,为什么她那师兄说自己只能娶一位女子。
少女心想,就不能多娶一位吗?她那师兄,又不会不喜欢那位姑娘了。
李子衿翻阅完那本书页泛黄的金淮县志,缓缓抚平其上皱着,将它小心翼翼地递给儒衫老者,“谢过老先生。”
老人才刚给小师妹红韶解释完什么叫做“三妻四妾”,什么又叫做“一心一意”。
对于少女来说,超过了两个字的词语,都让她有些难以理解。而此时,老人便会耐心地说上那么一两个小故事,深入浅出,将其中含义讲给少女听,老人讲得极细。
李子衿扶了扶额,赶紧阻止小师妹无穷无尽的追问,说道“红韶,别一直烦老先生了,你的问题太多了。”
那个白衣少女哦了一声,果真就立刻闭口不言,极为乖巧地坐在一旁,双手轻放在膝盖上。
“让先生见笑了,我这师妹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问问题,我也不知道她那脑袋里到底哪来那么多这样那样的疑惑,像个孩子,可她看起来分明跟我差不多年纪啊。”李子衿走到白衣少女身旁,站在她旁边伸手挼了挼少女的脑袋。
儒衫老者摆摆手,说道“师者,无非传道授业解惑,老朽已经许久没有替人解答过这么多问题了,小姑娘天真烂漫,心思单纯,是好事。”
李子衿抬头看了眼。
天色已暗。
金淮城飘起了飞雪。
少年告辞一声,打算带着小师妹离开金淮书铺,另寻一处客栈。
不曾想儒衫老者笑着指向金淮书铺后院,那边有一处楼梯,老人说道“那处楼梯通往隔壁飞雪客栈,掌柜是我的朋友,如今时候不早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