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黑衫朝墓碑拜了三拜。
然后取下腰间藏剑葫,独饮一口仙家酒酿,想起云飞在临终前那一幕。
自己冲动地想要前去救人,却不敌那魔物,鏖战上百回合后逐渐落入下风,眼看着即将陷入重围,那个武夫手持银枪,踏马飞出,挡在自己身前,提枪迎战高他两境的魔物。
温年当时被类似捆仙绳一般的法宝牢牢锁住,本命飞剑也被死死压制在窍穴中,无法替他解围。
云飞选择掷出手中银枪,替他刺穿那根绳子,赤手空拳身陷敌阵。
当他脱围之后,魔罗天下的大军已经逐渐对二人形成包围圈。
温年还想与云飞并肩作战。
对方却趁温年不注意,一拳把他送走,脱离敌阵,回到守陵人钟余的剑气庇护当中。
在身体倒飞出去的途中,只能以拳迎敌的云飞爽朗大笑。
他的声音还回荡在年轻剑仙脑海中。
云飞临死前,只有一句话。
“你是剑仙,不是匹夫,你得活着啊。”
那句话打消了温年御剑回去与他并肩对敌的想法。
因为在进入夜叉山时,二人便有过关于“匹夫”的一番言论。
早先经历那场压胜之战时那边的妖,在战场之上不择手段,狡诈诡谲,常以虐杀人族修士的手段激怒故意激怒同袍。
为此,云飞提醒过温年,让他不要轻易被魔罗天下的魔物给激怒。
云飞笑言匹夫一怒,无非血溅五步而已。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可是温剑仙,你是剑仙啊,你的愤怒不能这么不值钱,浪费在一两头魔物身上。
剑仙一怒,不能仅仅如此而已。
当时他好奇问道,那么云飞将军眼中的剑仙之怒,该当如何?
那个甚至都没有提起过长剑,唯独钟爱手中银枪的沙场武夫,忽然眼中闪过一丝向往的光芒,看着年轻剑仙身后那柄剑鞘,轻声吐出四个字。
泾渭分明。
剑仙一怒,应让这五座天下,泾渭分明。
————
飞雪客栈。
一头笑面虎双手负后,站在客栈楼下,微笑仰头看着上面的四字匾额。
中年掌柜没来由地打开门,面无表情地问道“客人在门外站了这么久,不知在瞧什么?”
说完,他走到门外,站在那头绵里藏针笑面虎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起抬头看着飞雪客栈匾额。
有这么好看么?
童寺微微侧过身子,朝这位飞雪客栈的主人微微作揖,神情恭敬地说道“鄙人童寺,见过财······见过柴老爷。”
面对此人,哪怕是这头笑面虎,也不敢造次。
毕竟区区凡人,如何能与神灵掰手腕?
与普通的炼气士、山上仙师完全不同,眼前这人,可是财神庙里有金身,享受人间香火的真神仙啊。
郑国半国财运,可都寄托在眼前这个不可貌相的胖男人身上。在这座郑国,得罪了谁都成,唯独不能得罪这间飞雪客栈的掌柜老爷。
知晓此中秘辛的,放眼整座郑国也不超过一指之数。
童寺很庆幸,自己恰好是那一指之数的其中一位。
中年男人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斜瞥那头笑面虎一眼,“姓童的?郑国好像就只有个玲珑城童家吧,据说玲珑城的人,工于心计,蛰伏在无数藩属小国的庙堂之中,暗地里掌控着这些藩属小国的国祚,素有‘半个阴阳家’之称。该不会这么巧,客人便是玲珑城人士?”
面对一尊被郑国正式封诰过的正神,童寺不敢有丝毫隐瞒,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在这尊财神爷面前耍什么小把戏,便再度朝他作揖,连连点头,如实告知道“回柴老爷的话,鄙人的确是玲珑城人士。”
“那你可以滚了。”说罢,中年男子一只脚迈入门槛,打算闭门谢客。
他想来对玲珑城那群老鼠嗤之以鼻,整个扶摇天下,就没有几个人喜欢这群过街老鼠的。它们便是“一颗老鼠屎糟蹋一锅粥”里面的老鼠屎,将一座天下的各个藩属小国搅成一团乱麻。害群之马,便是对玲珑城最好的写照。
童寺紧张地喊了声“财神老爷留步!”
中年掌柜身形一闪,下一刻,门口之人,与半只脚迈入门槛之人,都瞬间出现在远处街角巷弄之中。
那位飞雪客栈的中年掌柜,一只手死死捏着那头绵里藏针笑面虎的脖子,将其高高举起,按压在巷弄中的墙壁之上,把墙壁都给砸出一个凹面。他的眼神仿佛看待一具尸体,语气冰冷地说道“想死?”
童寺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三个字,纠正了自己刚才的“错误言语”。
“柴······老爷。”
他松手。
笑面虎瞬间摔落在地,背靠着巷弄的墙壁,脸色涨红,胸闷无比,不断地咳嗽。尽管如此,童寺脸上依然可以带着笑容,说道“柴老爷见谅,是小人一时糊涂。还望柴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金箔。
中年掌柜瞬间眯起眼。
这可不是寻常物件。
此物名为香火箔,其中承载着质量极高的凡人香火。唯有无比虔诚的信徒,由衷地点燃一支香火,才可以从中剥离出一份真正的“香火之力”,进入到他们所侍奉的神灵身体当中,成为那尊神灵的神力。
唯有被世俗王朝封正的山水正神,亦或是如中年掌柜一般,在百仙谱榜上有名,姓名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