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好意思呢······”少年眯眼笑着,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可没闲着,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已经从阿牛手中抓过两只酒壶,乐呵得合不拢嘴。
他马上问道“对了阿牛,见到我师妹没有?”
“哦,你说红韶姑娘啊,早些时候,鸡刚打鸣我便瞧她出去了,寻思着她会不会是吃腻了咱们酒馆的早点,也想到街上换换口味。不过洪州城这么大,红韶姑娘不认得路,应该不会走远,李公子可以在附近找找。”阿牛告辞一声,到楼下忙活去了。
李子衿转头把自己那两壶剑南烧春放回屋子里,还特意往酒桌靠里面的位置推了推,这才走出房间,拉上门,寻小师妹去了。
阿牛没说错,红韶的确没有走远。或者说,她压根儿就没离开韶华酒馆。
李子衿在韶华酒馆一侧的巷弄外,瞥见了那个独自练剑的白衣少女,她今天连那支锦鲤玉簪都没有带出来,发丝有些随意。
所以此时的少女,看起来其实不那么少女。
李子衿没有出声打扰,只是藏在拐角处,露出半颗脑袋,安静地看着小师妹在巷子里练剑。好似此时此刻,她一人独自练剑,便才能真真静下心来,全神贯注,专心致志。出剑时,虽然尚未形成剑骨,却已有一套剑骨“雏形”。
这跟少年当初刚踏入剑道修行时,在谢于锋眼里的那个“雏形”极为相似。
而且红韶的确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今日在巷弄中挥舞的许多个剑招,并不简单,然而昨日李子衿只不过是在与她交手时,随意施展了一遍,甚至都不会有重复使用的剑招存在。
红韶却可以丝毫不差地在今日,将那些繁杂纷乱,且毫无章法的剑招连贯地使用出来,并且完美复刻李子衿施展这些剑招的姿态。
虽然距离神似,尚且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可初次练剑,便有十成形似,已然殊为不易。
那个青衫少年剑客,站在巷子外好半天,他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全神贯注练剑的少女,想了想,觉得小师妹难得有这种进步,在他人沉浸于剑术之中时,无论如何都不要去打扰才是。于是李子衿悄悄地来,又悄悄地离开。
方才那位跑堂伙计阿牛,说掌柜的一人不知从哪买来了一大车的剑南烧春,正在地窖里忙活着呢,李子衿觉得,自己也不能白喝别人的酒。
银子得付,可也得认人情。毕竟在他来之前,韶华酒馆,乃至整座洪州城,可都是买不到剑南烧春的。那位女子掌柜竟然肯花大手笔不知从哪买来一地窖的剑南烧春,总归是费了不少心思,费了不少力气。
李子衿与阿牛打听了通往地窖的路,绕开韶华酒馆,从酒馆的后门下去,一直连下了十几阶木梯,这才来到韶华酒馆地窖之中。
方才还在上头的时候,他便闻到许多酒香。
想来是那位女子掌柜也是位懂酒之人,在地窖里埋藏了许多上等美酒。可不同于一些个酒楼客栈的掺水劣质酒,韶华酒馆的名声在洪州城素来有口皆碑,做得那都是良心生意。放眼整座洪州城,这里的美酒若称第二,那便没有哪座酒楼敢称第一。
地窖中暗无天日,仅靠木梯右侧,凿在墙上的那些火盏照明,李子衿脚步轻盈,事先喊了两声,也没收到回应。来到底下以后,才发觉这个地下酒窖大得出奇。
少年剑客朝里头走了走,左右两侧都是酒架,高度几乎已经贴着房顶,被这样一排又一排的高达酒架夹在中央,难免让人感到有一种令人窒息窒息的压迫感。加上黑暗无声的环境,那些微弱的火光所带来的物体轮廓,反而让人产生无限遐想。有些东西,看清楚了反而不可怕,最怕看得模棱两可,不是特别真切,却又依稀隐约可见。
人心亦是如此。
极度坦诚和极度虚伪这两种人心,都不可怕。最为难以琢磨的,是那种时而真诚,时而又有城府的人。可能前一刻他还是朋友,下一刻就不知因何缘由,变成了敌人。
而到了这种时刻,人们反而会怀念那人过往的真诚时光,难以对其痛下杀手,发展到最后,便极有可能是恩怨纠葛,难以分清对错。
一双柔荑蓦然从少年背后伸出,将他的双眼蒙住。
眼睛上传来冰凉柔软的触觉,身后隐约有淡淡清香,若隐若现。
那人没有开口说话,但少年已经可以断定,她就是岑天池。
“岑掌柜。”李子衿笑道。
那双柔荑缓缓收回,有女子嗓音如雀,婉转动听,她说“什么嘛,吓不到你啊。”
李子衿转过身,瞥见那位女子掌柜,今日换上了黛蓝色繁花华服,外披一层金色薄纱,衣摆上绣着浅紫花纹,头上插着镂空金凤步摇,瞧着又是一副全新的面貌。
今日的岑天池,如宫中妃子一般华贵,也唯有这位女子,才可以做什么像什么,她的气质,好像千千万万个不同身份,不同性格的女子。
千人一面,一人千面。
她能够驾驭各式各样的装扮,寻常女子,尚且需要考虑衣衬人,然而这位女子掌柜,虽说像是人衬衣,但细想之下,其实反而是比以衣衬人更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