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这一切匪夷所思的景象之后,这位女子武将才终于回过神来。
发现自己是被人抱在怀中,那人奋力狂奔,浑身汗水。
她忽然嗔怒道:“停下。”
李子衿没有搭理怀中女子的要求,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这里还不算安全。因为他不确定奉国那支军队究竟还会不会追上来。
虽说那边没有炼气士,全都是些沙场武夫,以自己如今的实力,持剑便可在那支军队中横冲直撞,杀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然而使出春风春雨外加共情这三种剑意汇聚到一式的组合技之后,李子衿就感觉身体完全被掏空了。
识海内灵气一滴不剩,被那一式剑意榨得干干净净。
此刻还能抱人跑动,除了怀中女子本就苗条,身子极轻之外,更因为少年如今的体魄,同时受到武夫真气和培元境剑修灵气这两种增益的联袂加持。
灵气与真气相辅相成,便让李子衿拥有超乎常人的体魄,更因为武夫那一口真气,本就“气短”,但是却能绵延不绝,往往刚刚耗尽武夫真气,下一刻真气便又缓缓开始恢复。
故而李子衿能够抱着慕容晓山一路疾驰。
坚韧是真的,但累也是真的。
此刻少年的青筋毕露和汗水直流便是他筋疲力竭最直观的体现。
见那劳什子剑客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还加快脚步狂奔,女子武将又瞪了他一眼,再次重复道:“我让你停下!”
从小到大,还从没有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她,更没有男子抱过自己。
哪怕眼前此人,是救命恩人,慕容晓山仍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若非这劳什子剑客先前打过一声招呼,那她早就一拳砸在他面门上了。
李子衿有气无力道:“不能停。”
下一刻,她直接扭过头,往他的手臂上留下两排整齐的齿印。
手腕吃痛,宛如在即将陷入沉睡之时被人猛拍巴掌,已经筋疲力竭的李子衿瞬间神志无比清醒,骂娘道:“你他娘的咬我干嘛?”
“你放手,不放手我还咬。”女子愤愤然道。
李子衿气笑不已,果真原地停下,然后运起最后一点儿武夫真气,一记掌刀,手起刀落,劈在慕容晓山的后颈上。
女子武将瞬间陷入昏迷。
“清静了。”
少年笑了笑,也懒得抱她了,随手将慕容晓山抗在肩上,一路小跑。
不知跑了多远,跑了多久,直到那片山林都已经被李子衿跑到了尽头。
那边,有无数火把。
汗水湿润了李子衿的眼眶,也不知道究竟是汗水让他看不清东西,还是体力耗尽让他眼睛模糊。
青衫少年剑客的脚步逐渐放缓,最终在一棵树下将慕容晓山放下,自己则靠在树根上,取下背上的翠渠剑,拔剑出鞘,手死死握住剑柄。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周围聚集了好多穿着凉国盔甲的士兵,有两张熟悉的面孔站在最前方。
陈治远、红韶。
耳中迷迷糊糊传来两声动静。
“李少侠?”
“师兄?”
直到这一刻,他才卸下所有防备,轻轻松开握剑的手掌,沉沉睡去。
······
睡梦中。好似过了很久很久。
记忆里,少年自从离开太平郡之后,就很少有过真正的休息。
夜里赶路,多是餐风饮露,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需要时刻小心观察周遭环境。
山中有猛兽出没,所以李子衿一人独行时,不敢掉以轻心,夜里只能打盹,不能熟睡。
有了小师妹之后,肩上多了一份责任,更因为要照看还师妹,需要少年守夜。
在客栈与驿站中住下的那些时日,幸而有一处屋檐,能够遮风避雨,省心许多。
然而猛兽无需留意防备了,却又需要防备人心。
好似人生在世,总是这般匆忙辛勤,戒备这,戒备那。
书上说,千万年以前,混沌初开,天地初分。
人族初来乍到,对世间万物都充满了敬畏之心。
风雨雷电,飞禽走兽。
人族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同类。
然而在千万年以后的今天,修道法,炼灵气,窃阴阳,夺造化,驭飞剑,驯qín_shòu。
人族似乎什么都无需刻意戒备了,偏偏最需要戒备的,便是自己的同类。
人们不再对世间万物抱有敬畏,即便极少数,那也是畏大于敬。
正如鸿鹄州那些家伙相信的“真理”一般,持强凌弱,欺软怕硬,所谓的“强者便为尊”,所谓的“实力至上”,这是片面的,狭隘的,不正确的。
或者说,至少不是完全正确的。
离开大煊国境,逃亡一年多,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李子衿真正能够卸下所有防备,让身心都沉浸在休息中的时间少之又少。
寥寥几次而已。
每一次,他都睡得格外久。
譬如这一次,当少年睁开眼,从平安渡乙字军帐中醒来时,已经过了春分。
他睡了几乎十日之久。
所以当李子衿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时,脑子都还有些昏昏沉沉。
醒来后,第一件事,是找剑。
那柄苍翠欲滴的翠渠剑,被安静放在床边。
有人说过,床上带兵器,是不详。
然而少年却认为,床上放着兵器,才能真正时时刻刻保护自己,因为不详总是来自外界,而非内心。
李子衿低头看了看,发现原来那件原来从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