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凉国之后,一路皆是顺遂。
这一日,暮色苍茫,瞑烟四合。
一袭锦衣的少年剑客,与小师妹一起出现在随风城城郊外一座小山上。
桥过见村,村过见城,少年站在半山腰,向下望去,约莫还有十几里路就能进入随风城。
方才跟一位上山砍柴的樵夫打听过了,那人说是随风城夜里有宵禁,亥时便不能出入城门了。
眼下已过戌时,李子衿不由地提醒小师妹加快脚步,赶忙到城中过夜去。
春天的夜里偶尔会起风下雨,冷得刺骨。
炼气士需得炼神境以后才能将灵气覆盖于浑身体表,御寒御热,故而如今培元境的少年,尚且不能够真正意义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明月初升,天色已向晚。
下山途中,小师妹忽然说渴得厉害。李子衿便与红韶二人来到一座小院前,打算想这户人家讨碗水喝。
李子衿轻敲屋门两下,里头的人问道“谁呀?”
少年赶紧说道“冒昧打扰,我与师妹二人借此过路,想讨碗水喝,这方圆几里内就只有先生一户人家,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屋里那人又说道“赶路人抓紧离开,前头就是随风城,你速与你师妹二人进城喝水去吧,莫要在此耽搁。”
李子衿愣了愣,觉得那人约莫是不愿意白给一碗水,又说道“奔波跋涉,在下实在口渴,愿花银子买先生一碗水,先生可愿意?”
谁料屋里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摔碗声,乍一听,摔了个粉碎。红韶方才将耳朵贴在门上,冷不丁地给那摔碗声吓了一跳,身子向后一缩。
屋里那人骂道“好言相劝,你怎么不识好歹呢?!难不成你是个瞎娃子,看不出此地蹊跷?”
李子衿微微皱眉,觉得那人不该如此不近人情啊,自己分明都已经说愿意花银子买一碗水喝了,那人为何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正值少年踌躇不定之时,身后那头别玉簪的白衣少女忽然惊道“师兄!那是什么?”
锦衣少年后退一步,抬头望去,果真瞧见那院子上头有丝丝缕缕青雾萦绕,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几乎出于下意识的反应,李子衿赶紧从包袱中取出一张黄纸符箓,暗自催动灵气使符箓燃烧。
那张黄纸符箓燃尽之后,在地面上的灰烬堆叠成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妖”字。
识妖符乃是道门符箓中,被龙虎山道长们广泛应用的一种符箓。高境界修士仅凭双眼便可识妖气、鬼气、魔气。但低境界的炼气士,哪怕亲眼看见那团青雾一般的“不详”存在,也难以判断敌人究竟是妖还是魔,亦或是鬼魅。
但若手握识妖符,向其灌注灵气,使识妖符燃烧,燃尽之后,余烬便会告知炼气士,究竟是妖物还是魔物还是鬼物。
“妖气。”李子衿沉声道。
屋里那人见外头沉默片刻,却又有了动静,试探性问道“年轻人还不走?!非要等那妖物来取你师兄妹二人性命不成?”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先生为何不走?”
那人再度摔碎一只碗,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怒道“我与妖物斗法三年有余,连一双腿都折在那妖物手中,怎甘心就此离去。就是死,我也要拉着它陪葬!亥时一到,那妖物便会来与我决一死战,你们赶紧走,走啊!”
听完这话,李子衿心中大定,原来是屋里那位先生,腿脚不便,他取下翠渠剑,喊小师妹帮忙拿着剑,然后一掌破门而入,径直走进院子,去往那屋子。
屋里的人听见脚步声,边骂边摔碗,少年却不顾他的叫骂,直接进屋,果真看见一个下半截身子虽有衣物,但却“空空如也”的中年男子,大概不惑之年的岁数,那人卧在床边,掌心一轮宝镜,散发着粼粼白光,许是那一门防身法宝,瞧着有些厉害。想来,那中年男子便是凭借着这轮宝镜,才能在失去双腿之后,还能与妖物僵持不下的吧。
那男子见一锦衣少年龙骧虎步,快速来到屋里,只是朝自己轻轻抱拳“四海之内,皆是朋友,先生既然腿脚不便,我便背先生入随风城。”
他哀叹道“我已是个废人,抱有与妖物同归于尽的决心,你又何须被我牵连。眼下亥时快到了,若你自行离去,说不得那妖物还追不上你们,可背着我,如何能够逃得掉?观你气象,也是个有仙根的炼气士,岂不知妖物最喜吸食你这种炼气士的灵气与精元?”
那少年只笑道“先生所言不错,我自然是炼气士。只是先生有一事没说中。”
李子衿背起那人,快步朝院外走去,在那人疑惑的眼神中给出答案。
“在下还是一名剑客,素喜抱不平。”
瞥见李子衿背着一位中年男子出来,红韶惊讶不已,怀中抱着一柄文剑仓颉,一柄古剑翠渠。在李子衿那句“红韶,我们走。”之后跟在李子衿身后。
只是,少女奇怪的是,为何师兄今日的脚程看起来慢了许多?哪怕是平时为了让自己跟上他,师兄也不会是这种速度。
更别提若是师兄同时提起灵气与真气,加上那“嗖”一下就消失的身法了。
少女还不知道李子衿已经给那门身法取了个名字——折柳。
她总以“嗖”一下来称呼李子衿的折柳。
伏在李子衿背上的那中年男子忽然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子衿。”他轻声道,“前辈呢?”
中年男子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