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过后,一座笼门客栈便不复存在。
少年吐出一口浊气,低头望去,掌心已经满是血迹,以一境修为强行使剑,其实不是多么明智的做法。
识海内的灵力,也在最后关头消耗殆尽。
客栈三人,自己赌上三张符箓,只杀了那胖厨子一人,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一场豪赌,赢则活,输则死。
但只要算的够精细,看得够长远,落子处处在人前,算计处处在人后,那么看似是一步险棋,其实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嘶···”
握剑的左手有一股撕裂感袭来,少年换了一只手握剑,缓缓走出客栈。
剑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
雨停了。
笼门客栈周围忽有风沙起。
细雨刚停,风沙又起,他只好一手遮挡住风沙,缓慢前行,视线模糊不已,隐约中看见远处一粒黑点,正在慢慢朝自己的方向移动。
与少年相隔百丈,在另一头有一位女子着身子,浑身带伤,朝他缓缓走来,她嘴角溢血,却面带微笑。
“公子。”
“你怎么样?”
来不及回答,只是用尽力气走到自家公子身前,她便力竭倒下,昏迷过去。
————
李子衿坐在篝火旁,闭目养神,左手虎口撕裂,他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比起婢女昨夜所受的伤,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把她一路背到这里,着实将少年郎累惨了,昨夜在那笼门客栈,又没有吃东西,此刻李子衿只觉得又累又困,又冷又饿,浑身跟散架了似的,好像他只要随意一动,全身骨头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识海内的灵力倒是在这一夜里慢慢恢复,一场恶战之后,却谈不上如何增长修为,毕竟这场恶战,他自始至终都不是靠着境界,也根本没有境界修为可靠,全凭着料敌于先,多一步算计,尤其是两次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次等那店小二的长枪刺过来,一次迎着那黑店板娘的掌心而上。
稍有差池,便会死于非命,还会死得异常可笑,因为就没有人会这样“找死”。
身旁有细微响动,少年头也不回,“你醒了。”
苏斛靠着一棵树,慢慢爬起来,看了眼周围,“我们走出沙漠了?”
李子衿摇摇头,“想得挺美,这是绿洲。”
听着熟悉的怪话,苏斛微微一笑,自家公子别的本事没有,阴阳怪气这门功夫倒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活了三百多年,她见过的人没有十万也有百万,可怪话说得像他一样不错的,还真没有几个。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正穿着他的衣裳,有些挤了,便埋怨道“公子的衣裳实在不好穿。”
少年扭过头,一本正经道“那别穿了?”
“好啊。”她伸手就做出要脱下衣裳的动作,被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只好作罢。
当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李子衿弄灭篝火,将翠蕖剑还给她,看了眼天色说道“咱们该上路了。”
苏斛接过翠蕖剑,将其收纳入那件曾经装有李怀仁,内有洞天的法宝当中,冷不丁的冒了一句“韩翦死了。”
李子衿毫不在意,已经起身,朝远处走去,扔下一句“我又没问。”
苏斛看着少年背影,跟了上去,凑到自家公子身前,微笑道“但我想说。”
她注意到李子衿左手手掌有伤,不知怎么就满脸欢喜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好像自己在一场大战中失去两根尾巴,与这件事相比也不是多么难过的事情了。
李子衿加快脚步,想要赶在今天日落之前走出北漠,见她笑得合不拢嘴,便问道“你笑什么?”
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少年衣衫,女子答非所问道“你用了那门调动识海灵力的吐纳功夫对吧。”
李子衿一怔,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能让她高兴这么久,后来细想过后,才发觉原来女子心思竟如此奇怪,在“算账”一事之上,跟男子权衡利弊、计较得失的方式,完全不同。
女子可以因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生半天的闷气,也可以轻描淡写之间放弃他人眼中重之又重的大事,只为成全。
可以因一些人的无心之举大喜大悲,又会对一些人的掏心掏肺视若无物。
前者,多半是她们喜欢之人,后者,也许是喜欢她们之人。
少年觉得,世间女子好像是天底下最难以捉摸,最奇怪的存在了,教人无法以常理揣度。
苏斛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只是与自家公子并肩而行,眼角余光时不时地瞥一下他,嘴角挂着微笑,想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忽然想起一事,李子衿好奇问道“我听人说过,同境之内,剑修最强,其次是武夫,再往后才是妖,普通炼气士则最弱,韩翦是八境武夫,你是元婴妖修,为何能杀了他?”
苏斛反问道“公子不也以一境实力杀了三名二境修士?”
李子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没有再刨根问底,千种大道,万般修行,世间修士,谁还没有几门压箱底的功夫了?
他李子衿不也有一门剑诀还未修行吗?只是一想到那位前辈说务必要跻身洞府境之后才能修习那门剑诀,少年就头疼不已,如今的他,境界低下,遇上强敌只能拼命算计,才能从厮杀中讨得那么一星半点的好处来,而成千上万的一星半点儿,才能成就一场厮杀的胜利,如此行事实在太累了。
少年也想像女子剑仙唐吟那般,无须算计,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