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个牵丝傀儡,其实在被老人亲手扔进火堆之后,灵性与本体便剥离了。
她残存的那点灵性只会在篝火点燃之时出现,便误以为自己一直被困在山洞中。
而本体实则被鬼物吴桂带回了坟里,暂时放在一旁,等待它完整地变成她。
而这一切,就连吴桂自己也都不知道,只有那个老人怨念所化的鬼物知道。
阴差阳错之间,就让红衣少女与卖艺人吴桂,错过这么多年,是天意?
少年想通之后,大笑不已,在一旁的小道士,看得毛骨悚然,觉得这耍剑的莫不是中了邪?
李子衿将外棺上的红衣傀儡轻轻放入棺材,与那吴桂的白骨,葬在一起。
少年剑客与正一派小道士,一人一边,一起抬起外棺,将椁盖正。
做完这一切,两人翻回上面,小道长再度施展搬山符,将之前移开的泥土重新填满这座坟。
吴桂与牵丝傀儡,一同入土为安。
如果她灵性未消,能够亲眼看见这一幕,应该会很高兴吧。
离开乱葬岗的途中,李子衿回望一眼,仿佛望见那座坟头,有一位少年正在雕刻手中木头,他精雕细琢,将木头雕成木偶,木偶栩栩如生,少年拿起一支笔,蘸了蘸墨,呵一口气,给那只木偶画上眼睛,最后替它穿上自己亲手做的红衣。
一个红衣少女,便出现在少年身后,少年转头,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一起消散在风雪里。
她与他初见,是在风雨夜。
而她与他共葬时,是在风雪夜。
好在风雨不归人,最终还是成为了风雪夜归人。
李子衿微笑道“吴桂,无归,真是天定?”
旋即他摇头道“吾心安处即吾乡,吴桂心安处,便是吴桂乡。”
天快亮了,一旁的小道长瞥了身边少年剑客一眼,觉得他讲话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两人走到村口,李子衿发现那个老人已经不见了。
分别之时,李子衿转头问道;“还未请教道长名讳?”
小道长瞥了那耍剑的一眼,没好气道“怎么,是仰慕道爷我法宝众多,神通广大?”
李子衿实诚得很,咋能昧着良心说话呢,自然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是想说,道长不告诉我名字,以后我怎么赔你金光符外加还你的人情呢。”
小道长一拍脑袋,对啊,这耍剑的还欠道爷我一张金光符和一份天大的人情呢,差点儿望了,他清了清嗓子,挑了挑眉头,一抖衣袖,颇有高人风范地说道“道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一派方归一是也~”
李子衿点头道“那方小道长,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方归一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他,也没离开。
李子衿也纳闷呢。
那小道长冷不丁来一句,“你的呢?”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觉得这位方小道长,还真是从不做亏本买卖,他这意思不就是“我的名字说了,你的名字还没讲,不说我就不走了”。
他爽朗笑道“在下李子衿,宗门······宗门太小,不提也罢。”
倒不是李子衿真觉得不提也罢,而是他忽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连谢于锋出身哪个宗门都不知道,总不可能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出身何门何派吧?怕不是会被对方笑掉大牙。
其实方归一倒不觉得李子衿背后的宗门太小,恰恰相反,他认为以少年的剑术来看,一定是师出名门,而这燕国境内的剑宗,方归一确实不太了解,据他所知,好像燕国比较厉害的宗门,就只有一座云霞山了吧,云霞山也算是剑宗名门,可是山上全是女修,而且只收女修,眼前这耍剑的肯定不会是云霞山的。
思来想去,方归一决定懒得费脑子了,管他是哪的,总之自己只要记住,这个叫李子衿的二境剑修,欠下他方归一一个天大的人情就是了。
方归一点头道“无所谓,反正知道你这耍剑的叫啥名字就行了,我可等着你还人情啊,别忘了。”
“一定。”
李子衿目送那个自称多宝真人的龙虎山正一派方小道长离开,身形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视野中,想着自己也该走了。
此前在无定河那个山洞附近,徘徊太多时日,就为了找到吴桂的坟,没想到他都没报什么希望,只打算日后碰碰运气,看什么时候能碰到吴桂坟头的时候,却在这无名村落阴差阳错遇见了鬼物吴桂。
那个红衣少女,在山洞中给他讲的那段故事,当时听起来没有多么迂回曲折,事后回味起来,却觉得有太多太多遗憾,太多太多可惜。
甚至在牵丝傀儡和老人都已经真正死去以后,老人的尸骨,和失去灵性的红衣傀儡,一个棺内,一个棺外,都没能做到同生共死。
想来那位红衣少女的执念,和卖艺人吴桂的怨念,都是支撑他们一个留在山洞,等候一个听故事的人,将心中的故事说出口,如此才能不留遗憾的放心离去,一个怨念化作鬼物,拼了命地想要找回那个牵丝傀儡的灵性,好让它真正完整,这样才能消除怨念,入土为安。
李子衿又联想到,那个在吴桂还是少年时,去往他家乡的那个老卖艺人,同样一生清贫,无意间演出一台傀儡戏,便影响了吴桂的一生,还在多年后与同样成为卖艺人行走江湖的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