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瑜有个习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回顾一下自己的政绩,并拿来跟自己心目中的高大上者相比较。
这日,陈奇瑜细细地想过最近的所作所为,自觉还算满意,见夫人推门进来,忍不住道:“比之洪承畴,为夫也不算逊色了吧?”
“失心疯,竟让我一个妇道人家去对比两个臭男人!”闻言,夫人暗想着,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却还是心中不满,讥笑道:“怎么比?”
陈奇瑜一愣,知其不满,但好奇心让他还是道:“怎么了,说说看。”
夫人懂他的心思,冷笑道:“你不过一小小的延绥巡抚,人家洪承畴乃三边总督,节制河西巡抚、河东巡抚、陕西巡抚以及甘、凉、肃、西、宁夏、延绥、神道岭、兴安、固原的九总兵,你何必跟人比呢?”
陈奇瑜受了揶揄,心里不好受,却又急于想知道夫人的想法,干笑着辩驳道:“既要比,自然要跟高大上者比,比那些连咱都不如的,有啥鸟用,再说了,我只是跟他做延绥巡抚的时候比。”
见他居然着急了,夫人心肠一软,安慰道:“你说的倒也是,若是这样比的话……”
未及说完,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巡抚大人,朝廷的邸报到了。”说着,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他怎地这般恭敬?”暗想着,陈奇瑜忙接过来,低头来看,居然已升他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五省军务!
陈奇瑜看了再看,确信无疑后,意外、惊喜,登时让之晕晕乎乎的,强自镇静着冲中军道了声“你且退下吧”,随手把邸报递给了夫人。
夫人见其如此,正自奇怪,匆匆看过,回头瞧了瞧,但见中军已退了出去,努力压制着欢喜,故作随意地把邸报扔到了案几上,道:“现在流寇闹得正凶,看你这个样儿,这档子差事有啥好的?”
陈奇瑜一本正经地道:“这你就不懂了,天下太平的话,又怎能建功?”
夫人反驳道:“你见天都想着建功,建功有什么用?”
陈奇瑜以为她果真不懂,耐心地道:“建功的用处可大了,不建功,朝廷为什么要提拔咱?”
夫人道:“提拔了也没啥大用途,反正再大也未必就大得过皇上。”
话一出口,登时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掩了嘴。
陈奇瑜也是一惊,惶恐地冲窗外看了看,低声责备道:“日后切不可如此信口胡说。”
夫人歉意道:“一时说漏了嘴,日后哪里还敢?不过,俺还是认为安顿一点儿好,到什么时候都平安。”
陈奇瑜谈兴正浓,接话道:“平安?除非你不入官道,一旦入了官道,要想平安都难。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纵使不入官道,也未必平安。譬如冻死,饿死,被流寇杀死。
更关键的,咱读了满腹的诗书,如果不能好好地运用,岂不要亏死悔死,咱又怎么能甘心?”
夫人道:“俺不懂,俺就知道实用。”
陈奇瑜道:“实用?升了官还不实用?你知道吗,官就是权,有了权,想要啥不行?”
夫人想想也是,却不无担心地又道:“朝廷也是有规矩的,一旦让皇上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奇瑜不以为然地道:“皇上见天呆在皇宫里,哪里能什么都知道?现在这世道,只要大家均沾好处,有谁会去乱说?”
见夫人不停地点头,怕她失了顾忌,惹出事来,又道:“当然了,做事还是得万分小心的,那些御史,还有靠不住的,尽量要避着些。”
夫人道:“如此的话,还是不要去冒险的好。”
陈奇瑜叹了口气,道:“人哪,其实,活着就是冒险,若是不想冒险,干脆就别活了。”
夫人愈发糊涂,道:“俺又不懂了。”
陈奇瑜道:“不懂就得学,不要光看着官太太风光,做官太太挺不易的,除了帮着丈夫做些不方便的事之外,还得注意维护丈夫,为此,甚至得做出点儿牺牲。”
夫人闻言,登时想到了社会上流行的那些,醋意泛起,怒道:“哦,俺还没见到你的好处,你就打起娶小妾的主意来了,好你个没良心的。”
说着,眼里竟夹了泪。
陈奇瑜知她会错了意,道:“看看,你想到哪儿去了?”
夫人道:“俺还能想到哪儿去?再不然,就想着跟有些猪狗不如的东西那样,让老娘去媚惑你的上司?休想,没门儿,老娘不吃那一套。”
陈奇瑜急了,道:“也怪了,你今天怎么专向歪门邪道上想,你想想,我陈奇瑜是那样的人吗?”
夫人果依他所说去想,想了一会儿,破涕为笑道:“哼,老娘谅你也不敢,你且说说,到底是啥意思?”
陈奇瑜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说,急切间,道:“这么说吧,譬如有人给送东西,我堂堂一个总督,怎么好意思伸手就拿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就可以拿,而且还可以说我不让拿,是你被他们逼急了才拿的。
这不仅是个好意思和不好意思的问题,日后,万一出点儿什么问题,跟我也没啥关系。”
夫人“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是让我给你担责任啊,到时候,你一推六二五,我给你去坐牢啊。”
唯恐她再翻脸,陈奇瑜忙道:“现在人家不都在这样做吗?”说着,待她寻思过了,忙着点头,才又道:“只要我没事,你即使进去了,又能呆几天,遭多大点儿罪?”
夫人道:“果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