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内宫,崇祯忍不住想:“朕虽侥幸获得成功,所行终究还是莫须有,一旦魏忠贤获知消息缓过神来,必过来跟朕理论。哼,朕就给他来个醉死不认酒钱,看他又能咋地?
可是,他若是扯了顾秉谦、魏广微之流过来对质呢?朕必无话可说了,或自认有错为其平反,或跟魏忠贤撕破了脸皮,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前者必让朕颜面尽失,日后的下场恐怕连皇兄也不及;后者倒是畅快淋漓些,但朕想要的显然不是畅快淋漓,而是达到目的,万一把魏忠贤惹翻了跟朕闹起来,朕准备好了吗?”
崇祯摇了摇头,蓦然记起一个人来。
谁呀?原任辽东巡抚袁崇焕。
袁崇焕,字元素,号自如,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广州府东莞县石碣镇水南乡(今广东省东莞市)人,万历十七年(公元1619年)考中进士,任福建邵武知县。
邵武知县任上,袁崇焕救民水火、处理冤狱、关心辽事、聚会奎英、题辞聚奎塔,后来更是单骑阅塞、营筑宁远,先后取得宁远、宁锦大捷,威震辽东。
可惜,宁锦大捷后,功劳被阉党大肆冒领。袁崇焕心中不忿,被阉党陷害去职。
关于这个袁崇焕,崇祯并没有见过他,只是听人说的多了才记住了他。此时,记起他来,已然在想:“这个袁崇焕果真如传说的那样,倒不失为一个大英雄,若是让他入职兵部,朕还有啥可担心的?”
想着,待要说话,却转而又想:“这个袁崇焕虽说是个英雄,也受魏忠贤所害,但朕也听说他曾称颂过魏忠贤,给魏忠贤立过生祠,而且排在第七名,在尊崇阉魏中推波助澜。这样的人,朕敢用吗?”
自问着,崇祯开始迟疑。但仅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个声音叹了口气道:“好你个崇祯,居然还在迟疑,你也不想想,魏忠贤会给你时间迟疑吗?不会,不会的。再说了,魏忠贤把持朝政这么多年,纵使忠臣,要想活到现在,能不跟他有牵连吗?”
崇祯辩驳道:“可是,万一……朕岂不输定了?”
那个声音道:“没有万一,你记住了,自古官场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这可是铁律。纵使没有这条铁律,你还有退路吗?赌一把吧,赌输了,说明你没有这个命,也没啥可埋怨的。可是,你不赌,总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后悔药可是无处可买的。”
崇祯一愣,咬了咬牙道:“好吧,朕赌了。”说罢,转向贴身太监王承恩道:“可知原任辽东巡抚袁崇焕现在哪里?”
见他回到内宫就埋头苦思,王承恩不敢打扰,自去门外支应差事,闻得他自言自语,恐他要问话,忙进来伺候着,闻言,稍顿了顿,即道:“启禀皇上,据奴才所知,这个袁崇焕嘛,原本赋闲在家,为参加天启爷的葬礼进了京,目前事了,估摸着就要回他的广东老家了。”
崇祯“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去告诉他,就不要回去了,朕命他为都察院都御使,兵部添注右侍郎,暂领兵部事。”
王承恩办事麻利,崇祯说完,他已拟好了圣旨。崇祯看罢,用了印,他即交给传旨太监去办,自己则重又回到身边伺候着。
崇祯见传旨太监转身而去,心里稍稍轻松了些,又问道:“崔呈秀呢?”
崔呈秀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想崇祯竟饶了他的命,忙俯首谢恩不止,朝臣们都散了,他尚且不知。
直到有太监心善见他可怜提醒他,他方才抬起了头,见乾清宫已然空荡荡的,茫然四顾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起了身往外走。
边走边想:“想咱崔呈秀,在老家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没有魏忠贤,或许咱不可能官位一路飙升,享尽荣华富贵,但又有谁知道,咱为此卖掉了多少良心与自尊,又有哪一日不在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哼,到头来,他居然鸟尽弓藏,派个什么鸟魏广微出来告发咱!魏广微自己所为,怎么可能,没有他的话,凭他魏广微纵使想,再借他个胆儿,也没有这胆量。”
如此反复地想着,及至回了府,崔呈秀的恨意涌了上来,又见府里冷冷清清地,没好气地道:“来人哪——都死哪去了——”
再三喊过,不见有人应声,崔呈秀气且恼地进了内堂,但见四娘子手捂肚子躺在地上,下身尽是血。
崔呈秀娶过三房无出后,一气之下又娶了四房。这个四房竟是争气,进门不久就怀了孕。崔呈秀大喜,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见其这样,飞似地赶过来,单腿跪地,抱起了她,问道:“快说,这是怎回事?”
四姨太已经气息微弱,大张着嘴说了半天,崔呈秀才听了个大概:消息传进崔府后,大娘子带了二娘子、三娘子,收拾细软逃走了,下人开始哄抢,四娘子不许,他们便推到了她。
崔呈秀大怒,却是无可奈何,低头再看四娘子,竟已气绝。崔呈秀心里的信念登时轰然而倒,抱了四娘子而亡。
王承恩进来前,刚有小太监回完这事。待见崇祯闲下来,刚要回禀,已听他问及,忙如此这般地说了。
崇祯一愣,反问道:“当真?你又咋知道的如此清楚明了?”
王承恩道:“奴才见皇上罢了他的官,他神态有异,唯恐他对皇上不利,命人悄悄跟了他,故而清楚。”
崇祯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是半晌才道:“崔呈秀为虎作伥,恶贯满盈,也算是罪有应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