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颇为感兴趣的新玩具,牧临川并不吝啬于赏赐。
此时此刻。
帝王寝殿内,窗牖壁带,悬楣栏槛,无不穷尽奢华。
织金的帷帐中,少年没个正形的席地而坐,随口问她,想要什么赏赐。
眸光流转间,眼里倒映着错落的灯火,衬得少年眸子如血玉般温润。
坐在这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寝宫中,拂拂思绪一阵翻飞。
她最近认识了牧临川这是个好苗头,可是陆拂拂对如何将牧临川改造成明君这个任务,颇感束手无措。
真想要点儿什么的话。
拂拂默默扶额想,她想让牧临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行不行。
但这话想想都不能说啊!!
不过换个理想的方向去想,她这个要求提出来,说不定牧临川还会觉得她好清新脱俗好不做作,对她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呢。
除却让牧临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要求之外,拂拂最想要的东西就是钱了。
世人常赞扬视金钱如粪土的品行,但对于一个出自贫困山区的女孩来说,幺妮的病痛,使得早慧的拂拂过早明白了金钱的重要性。
嫌贫爱富是人之本性,这世上绝大多痛苦都能用钱来弥平。
牧临川见她一直没动静,盯着她的脸,眼里涌动着点儿晦暗不明的情绪。
拂拂一触及到牧临川的视线,便匆忙低下眼,心里咯噔一声。
觉得牧临川真是难办极了。
要赏赐是一门学问,她若是要金银财宝,牧临川定会觉得她肤浅。到了这地步她什么都不要,小暴君眼下恐怕又觉得她虚伪起来。
陆拂拂绞尽脑汁,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个合适的要求。
“陛下,我想吃海鲜。”
她自小生活在山区,没吃过海鲜。后来跟随表姐去了大城市打工,表姐带她吃了一次海鲜烧烤,这味道陆拂拂一直没忘。就是太贵了,吃一次得两三百块钱,对于一个来自贫困山区的女孩而言算这已经算是一笔奢侈的开支。
拂拂却不知道她这要求其实远比金银珠宝贵上许多,大雍朝并不靠海,上京距海边有百里之遥,海鲜送过来想要不**,难如登天。
少年盯着她看了半天,像是想将她开膛剖腹,研究个彻底。
半晌,他这才支颐莞尔,眼皮都没跳一下,嗓音清凌凌的,有几分跳脱意味的直接应了:“好啊,孤允你。”
牧临川轻飘飘的一句话,累死了数匹好马,骏马载着海鲜,用冰块镇着,每到一处驿站就换一次冰,日夜兼程,终于将海鲜送抵了上京。
牧临川此举在前朝看来无异于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而陆拂拂也成了祸国殃民的褒姒,被前朝大儒们破口大骂。
不知不觉中就成了祸国妖妃的拂拂:……
她贫匮的知识的确不足以支撑她知道吃一次海鲜这么麻烦。
拂拂十分羞愧,格外的羞愧。
她穿越前是无产阶级普通老百姓,穿越之后,爹娘也是普通老百姓,而她竟然不知不觉中成了,她奶和她唾骂过的“无产阶级叛徒”、“工贼”,成了剥削贫苦百姓们的地主老财。
牧临川坐在她身边,在众人窥探的视线中,垂着眼帮她片鱼肉。陛下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分明,手里玩着一把寒光凛冽的金匕首,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将面前这鱼完整地剔骨,片成了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鱼脍。
看着牧临川片肉是件倍儿惊悚的事,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少年这一手好刀工是拿活人练出来的。
拂拂看着少年低着眼片鱼片的时候,微有些走神。
海鱼是日夜兼程送来的,抵挡上京之时,上京已经入夜。
牧临川又大开宫门,点起皇城的灯火,如此这番大张旗鼓,就是为了迎接——几条海鱼。
拂拂突然觉得面前的少年和幺妮有点儿相似。
这是个十分诡异的念头,按理来说,幺妮儿就算再叛逆,也不至于像牧临川这般狷戾嗜杀。
眼前的少年,全然没有了白日里那狡黠戾气的模样。
他少年登基,常穿着高冠大履,少年的身形还未长开。身姿清瘦,骨肉匀亭,掩盖在这一袭宽袍博带下面,未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牧临川肌肤苍白,又因多病少眠,面上常含潮红。微卷的乌发偏又浓得如墨,给人以惊心动魄之感。
此时此刻,少年好像收起了尖刺的刺猬,露出了柔软的肚肤,认认真真地,片着面前这生鱼片。
他和幺妮一样。
认真做一件事来,往日那跋扈的模样无影无踪,颇显露出几分乖巧来。
拂拂看在眼里,心里不合时宜地就软化了。
她竟然越看牧临川就越觉得像幺妮。
他就和幺妮一样,闯了祸喜欢故作无辜。幺妮知晓自己的可爱,经常眨巴着眼睛拉着她的胳膊晃来晃去。
他们都是一样的年纪,都一样的身怀病痛,都一样的狡黠,一样的叛逆,一样在闯了祸之后爱扮无辜,一样的叫人捉摸不透。
拂拂捂住胸口,叹了口气,立刻又警惕起来,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小姑娘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自己怎么会和一个杀人犯共情?哪怕这是书里的人。
少年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和“杀人犯”划上了等号。
他将片好的这一盘鱼脍推到了拂拂面前,神情少了点儿跋扈,多了点儿跃跃欲试的期待,唇角一样,眼波流转。
“尝尝?!”
陆拂拂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