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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敏锐地留意了星楼不经意所选用的一个字眼儿——“终究”。
廿廿忖了忖,不由得抬眸望住星楼,“长久以来,你也早生了这样的担心,是不是?”
星楼微微一颤。
她如何不明白,凭她自己,在皇后主子跟前,实则全都是透明儿的一般,什么都瞒不住。
星楼便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还请主子体谅。”
廿廿点头,伸手来握住星楼,“我知道,你是为难的。好孩子,我眼巴前儿也尽可放一句话给你——虽说古往今来,当主子的都最忌讳自己曾经的奴才背叛了去;可是,若是咱们之间,因为二阿哥的缘故,你若选择了收起心来,一辈子只跟着二阿哥的话,我绝不会怪你。”
“因为咱们都生为女人,嫁夫从夫,这就是女人的命啊。更何况他是皇子,他是你的主子,你的天,你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去。更何况,当年也是我做主,将你赏给了二阿哥去,故此我该为这一切担责。”
星楼惊得连忙要跪下,“主子……您,您万万别这样说。”
廿廿亲自起身,将星楼扶起来,拍拍她的手,“从你今儿离了我的储秀宫门口儿,你若以后再也不来了,我心下便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你。好孩子,咱们那一场相处的缘分,你能为我做的,已是足够,我心下早已是记着你去,这就够了。”
星楼一声哽咽,眼泪不由得潸然而下。
“……奴才却永远都不会忘记,奴才刚进宫的时候儿,笨成那样儿,压根儿都不入孝淑皇后的眼。若不是当年有主子护着,奴才叫孝淑皇后打死的可能都有,奴才知道奴才是怎么在宫里活下来,且一直走到今日的。”
“故此,虽说奴才如今伺候了二阿哥,奴才心下对于二阿哥也充满了敬重,可唯有主子您才是本主儿,便是二阿哥都无法相比去的。都说人人心下都有一杆子秤,那奴才心下的这杆秤就也从来就没歪歪过,奴才知道自己心底下实则还是记挂着哪一头儿的。”
廿廿的眼圈儿也跟着红了起来。
当年的旧事浮上心头,实则她当年也是怎么都没想到绵宁会与星楼生了情愫,这情愫甚至强烈到,要让绵宁那么个深沉的孩子,竟然主动到她面前来跪求……
这些年来,绵宁未曾在她面前跪求过什么,况且那般的认真,那般的隆重,她没法儿拒绝,这才将星楼赏给了绵宁,叫星楼如今处于了这样的一个境地去。
原本她也相信绵宁对星楼是当真有情的,这从当年星楼刚跟了绵宁后,实在是几乎专房之宠便能瞧出来。甚至,就连舒舒和富察氏都进了门儿,绵宁依旧对星楼的情分不减,致使舒舒和富察氏都心生怨气,甚至这怨气都因为星楼乃是她指过去的女子而扩散到她这儿来,可是她心下却依旧是为星楼欢喜的。
都说这天家啊,最难得的是有情郎。先帝爷是那般的,皇上也是这般的,她倒是由此敢相信绵宁也该是一脉相传的……既如此,她当日的决定便没有错,她该是给星楼指了一段良缘去啊。
所以星楼从来就不是她用来制约绵宁和舒舒的棋子,话又说回来,她当年更是绝不愿去想,终究有这样一天,舒舒和绵宁都要与她竖起了心与心之间的壁垒来。
而今日的局面既然已然无法避免、无法改变,这样反倒将星楼置于了这样一个位置上来。这原本不是星楼该承担的使命,也本来就是她为星楼这孩子所勾画的人生啊。然而一切就是这样的人算不如天算,她心下对星楼的心疼便更盛。
她是真的宁愿星楼就此起身行礼,说“奴才就此别过,今后此生唯有追随阿哥爷一人”……
那样的话,也算一了百了,便也是对这孩子本人最好的周全了。
却没成想,这个看似柔弱,曾经还有些笨拙的孩子,却还是说出了这样一番令她感喟的话来。
廿廿抬手帮星楼抿了抿鬓角的碎发,“好孩子,你越是这样懂事,我又如何忍心?即便你此时与我说这样的话,这却也反倒叫我更下了决心去——从此后,我绝不问你关于二阿哥的事。”
“不管二阿哥可能曾经、又或者未来兴许对我和绵恺、绵忻做什么,你便是看见了,知道的,也绝不用前来与我通风报信半个字。”
“如今我只要从你这儿知道舒舒的事儿,也就够了。而这件事,与你们家阿哥爷并无干涉,只是干系着舒舒这些年与我的个人恩怨去。”
星楼感念不已,眼中含泪道,“……那主子可否叫奴才知道,您心下担心的是何事?奴才就算亲眼看见福晋未曾外出过,不过也兴许当真有奴才看不见的地方儿呢?主子若能明白示下,奴才说不定还能为主子效劳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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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略做沉吟,还是将和世泰黄马褂的那件事说了,将她对銮仪卫里的悬心告诉给了星楼。
“……当年舒舒的阿玛布彦达赉和她最大的倚仗明安公爷相继死去,她便如被人砍断了手脚一般。而布彦达赉死得有些突然,明安更是先削爵,再发配,后客死异乡,总有些凄惨。”
“以舒舒的性子,她必定绝不愿相信这就是命数,她反倒要猜疑是有人要算计她去。而那几年我与她之间龃龉不断,她未必不会将这两个仇都记在我这儿。而以她如今的处境,自然够不着我,这便有可能将算盘打在了我二弟那边。”
“毕竟在銮仪卫里,布彦达赉曾经经营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