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此短暂机会,定国亲自带队再次向城墙上方发起了猛烈冲锋。待藏身土包之后的官军在一片光亮中隐约看见人影时,那一杆杆长枪早已经洞穿了他们的胸膛。
官军的防线虽被攻破,但却并没有溃散,只是稍稍后退,依旧一层一层地聚拢在吴大朴身边,重新组织好了第二道防线。
张可旺登上城墙,直奔向被炸毁的月城城楼,徒手在一堆瓦砾废墟中挖了起来。
挖了许久,这才在废墟下方发现了二大王张进嘉那具残缺不全,烧得半焦的尸体。亲眼见到尸体的那一刻,张可旺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尸体号啕大哭。
哭毕,张可旺一把抹去眼泪,红着双眼,随手从身旁地上抓起一把钢刀,怪叫着朝官军的方向杀了过去“都给我去死!”
就在此时,城外忽然传来了“铛铛铛”鸣金收兵的声音。原来其余各路攻城义军皆由于精疲力竭,相继停止攻势,张献忠担心张可旺这路人马陷入重围沦为孤军,连忙下令给他们发出撤退的信号。
然而张可旺早已经杀红了眼,对张献忠的号令竟是充耳不闻,依旧死战不退。随着从各个城门增援赶来的官军陆续到达战场,形势渐渐开始逆转。
“大哥,快撤吧!再不走咱们可就被人包饺子了!”定国一把拽住张可旺,不让他再往前冲,然后命令所部亲兵留下一百人负责断后,其余将士护住二大王张进嘉的遗体,迅速与敌脱离接触,朝城门方向退却。
这一百名亲兵尽管对留下来的结局心知肚明,但依然义无反顾地朝着官军冲了上去。
待众人退出城门,城头上的喊杀声也在此刻渐渐平息下来。喧嚣一夜的战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尽管谁都清楚这突然的死寂意味着什么,但谁都没有说破,大伙一路默然无语地退回了营寨。
经此一役,各路攻城义军共计阵亡四千余人,伤者不计其数,可谓元气大伤。张献忠怒不可遏,下令全军休整半日,随后继续攻城。
然而连续攻了七个昼夜,城中守军在吴大朴的带领下见招拆招,随机应变,西营义军在城下丢下了堆积如山的尸体,竟愣是无法攻下庐州城。
就在义军人困马乏之际,又传来了漕督朱大典率部来援的消息,形势对张献忠来说可谓是越来越不利了。
面对困局,二十七日夜间,张献忠在老营擂鼓聚将,紧急召开了军事会议。
张献忠瘫坐在帅案后,抬起头,用手微微揉搓着酸痛的双眼,一脸疲惫地问道“都说说吧,咱们是打还是撤?”
“兵书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官军援兵将至,咱们正好可以来个围点打援,先一举将其援军歼灭,然后再返身继续围攻庐州!到那时,城中守军见援军已溃,必将闻风丧胆!庐州城自是即日可下!”大将马元利站起身,信心满满地说道。
张献忠没有表态,挥手示意马元利暂且坐下,然后继续问道“大家还有别的意见么?”
“父帅,我军数日来坐困于坚城之下,实乃兵家大忌!现敌援军将至,不如撤围东走,攻敌薄弱之处。”说到这里,张可旺起身手执烛台,来到地图前,将手指向了庐州城右下方不远处的巢县。
“巢县?”张献忠从帅案后站了起来,几步上前凑近地图,借着烛台的火光,在地图上摸索起来。
待张献忠看得差不多了,张可旺方才继续说道“据斥候回报,那崇祯老儿听闻凤阳城破,已责令洪承畴节制各路官军合兵进剿,我军若继续坐困庐州城下,届时各路官军聚集,来个里应外合,则大事去矣!而巢县守军不过千人,知县严宽又是个酒囊饭袋,没有丝毫戒备,取巢县当不费吹灰之力。巢县一破,我军一可以恢复休整,补充钱粮,二能够避敌锋芒,另做打算。还请父帅定夺!”
张献忠将目光转向帐中其他诸将,征求道“你们说说,可旺之言如何?”
诸将从张献忠对刚刚马元利提出的,围点打援方案不置可否的态度,都明白了他心中的真实所想,加上这些天来伤亡实在过大,大伙都有些心灰意冷,当即纷纷表态道“我等皆无异议!”
听完诸将的表态,张献忠终于不再犹豫,下定了撤围的决心“好吧!那就暂且撤围,转攻巢县!大家各自回营准备,明日三更造饭,五更悄悄拔营,切不可惊动城内守军,违者军法处置!”
“诺!”诸将同时起身,向着张献忠一抱拳,随即四散归营。
二十八日清晨,天尚未大亮,四面围城西营义军几乎在同时悄然撤围东去,转向巢县。
城内守军苦苦煎熬七个昼夜,几近崩溃,难得这夜居然相安无事,自是睡得异常香甜。待至晌午时分发现城外异样,再派出斥候出城打探时,却哪里还寻得到西营义军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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