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王府,书房。
于副将轻轻地叩门,听到里面慕容麒应允之后,方才进入。
慕容麒仰头靠在椅背上,双眸紧闭,下颌上一层青青的胡茬,给他添了许多的憔悴与沧桑。
于副将将脚步放轻,闭了书房的门。
慕容麒这才撩开一点眼皮,一张口,嗓子都是哑的。
“有消息了没有?”
“仇司少已经启程回江南了。”
“什么时候,跟谁?”
“就今日晨起,太阳刚出来的时候。只有他的那位夫人,还有奶娘抱着孩子上了马车。”
“没有见到王妃?”
于副将默了默,才小心翼翼地出声:“王妃真的已经走了,王爷,您是亲眼见到的,呼吸心跳都没有了,怎么可能起死回生呢?”
“可是漠北与南诏的人都说并未得手,究竟是谁带走了清欢?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且,我不相信,清欢会自尽,她是一个母亲。”
“王妃娘娘已经掉落下悬崖,绝对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啊。”
于副将小心翼翼地劝说,低着头等了半天,慕容麒也没有像往常那般雷霆大怒,狠厉地驳斥他。悄悄地抬头,见慕容麒双目直直地望着前方,身子歪了歪,然后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他实在顶不住了,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再也没有了支撑。慕容麒缓缓地倒下了。
于副将大惊失色:“来人呐,快点叫郎中!”
慕容麒病了,一连昏迷了许多时日。
大夫也束手无策,说他是心力交瘁,即便是吃汤药,也要长时间将养。
至于他愿意什么时候清醒过来,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意愿。
惠妃与皇帝也心急如焚,四处遍寻名医名药,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谈何容易?
正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尤其是像慕容麒这般铁打的汉子,只要倒下,再起来,就很难。
他这场病,一直缠缠绵绵地过了开春,方才重新振作起来,穿上战袍,提着长剑,翻身跃上了马背。
那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狗已经长成英俊威风的样子,尾巴高高翘起,细密的长毛在后背上撑开一把伞,遇到人就左右摇晃,蛮像一只雪狐。
慕容麒策马过街,那只狗就形影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撒开小蹄子狂奔,累得吐着舌头,几乎翻白眼。
只要慕容麒扭脸瞅他一眼,它就立即又兴奋起来,跳跃着,似乎要窜上马背。
就这一人一马,带着一条狗,分明意气风发,威风凛凛,但是上京的老百姓,都从慕容麒孤傲隽秀的身影里,看到了寂寞与黯然。
于是,麒王妃当年的事迹,在她离开上京许多年之后,仍旧会有人不断提起,津津乐道。
五年的时光,不长,也不短。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上京每天都日新月异,有着不同的改变。
五年可以磨平别人性子上的尖锐,可以改变别人一生的命运,同样,也可以抚平伤口,将有些事情,从刻骨铭心变得逐渐遗忘。
历经这场变故的冷相,突然看开看淡,最终同意了冷清鹤与楚若兮的亲事,与楚将军两人坐下来,别别扭扭地敲定了儿女的亲事。
冷清瑶已经顺利嫁进皓王府,成为了皓王娶进门的第一个侧妃,冷家重新升腾起来的荣耀。
几位皇子辛勤耕耘,轩王与谦王各自又为长安王朝添了两位小郡主,可皇帝老爷子的金孙眼巴巴地盼了许多年,还是没有着落。
老爷子不知道,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抱一抱自己的金孙,一想起冷清欢,还有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就牙疼。
冷清欢给他戴的那颗假牙套,在某一天,某一时间,摘下来清洗时,不知道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小太监们翻遍了他的寝殿,最终也没有找到,猜测没准儿是被老鼠叼走了。
反正从那之后,皇帝就很少笑,紧绷着脸,不怒自威。
大家都说,冷清欢的死,皇帝也郁郁寡欢,所以就难见笑容了。
众人,包括长安朝臣,还有宫里的太监宫女,乃至于妃嫔,看到皇帝紧绷的脸,犹如沉水,有的时候,还会想念冷清欢。假如,麒王妃还在,他们的日子想必也能好过一点。
这五年里,风调雨顺,国运昌隆,直到,五年后,一场天灾,打破了长安的宁静。
今年雨水充沛,黄河以南豫州,黄河决堤,泛滥成灾,灾民流离失所,一时间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皇帝听闻灾情,立即派遣钦差大臣,携赈灾银两与粮米星夜前往豫州赈灾。
谁知道,这次皇帝看走了眼,这位钦差与豫州知府沆瀣一气,侵吞赈灾款粮,不作为,胡作为,致使灾民易子而食,怨声载道。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饿死路边,尸体无人掩埋,再加上天热,尸体腐变,于是就有瘟疫从淮州城爆发,然后开始流行。
钦差与知府二人唯恐瘟疫扩散,自己吃罪不起,下令但凡有发热、上吐下泻症状者一律圈禁,症状严重者直接活埋。
如此一来,豫州百姓谁还敢留下来等死,冲破城门,四处逃命。
豫州距离上京不算太遥远,一条黄河之隔。灾民拖儿带女,扶老携幼,一批又一批,前来上京谋生路。自然而然就有瘟疫传播到上京,甚至于宫里负责采买的太监感染病症之后带进了宫里。
一时间就连宫里都人心惶惶,不安度日。
皇帝下令太医院,夜以继日地研究治病良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