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朵并不晓得她这一番演奏竟引起了大伙儿这般大的反应,她此时正全副身心沉浸在乐章当中,俨然已达到了人曲合一的至高境界。
古琴上十只跳跃的小精灵调皮地放慢了舞动的节奏,到得最后,乐曲渐渐平静了下来,慢慢地接近了尾声。
大伙儿却才抹了把汗,缓缓地松了口气。怎知他们还没缓过气来,乐章又复而激昂起来。这时犹如轻舟已过,水未平,又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花朵朵手下十只调皮的小精灵仿佛故意跟大伙儿捉迷藏似的,又跳跃着重复了先前如歌的旋律,节奏快而有力,充满热情,又似流水复起,激浪拍岸穷,让大伙儿的心也跟着跌宕起伏了起来。
到得乐章尾声的部分,旋律由下而上,流水复起之势未减,大伙儿的心犹如浪潮未平的岸面,又泛起了层层的涟漪,令人回味无穷。
花朵朵一曲方罢,大伙儿俱是一脸如痴如醉的神情。
方才伴着高山流水的旋律,众人的心都情不自禁地哀伤了起来,大伙儿都不由暗暗地祈祷着天下间的友情,不再重复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的悲剧。
他们竟不知花朵朵是何时停止了演奏,整个竹林都深陷在这一首旋律典雅,韵味隽永的高山流水之上,每个人都沉醉其中无法醒来。
连竹林里吱吱喳喳的小鸟,此刻也安静地栖息在竹枝之上,侧着头静静地聆听着,仿佛自个儿也置身在巍巍的深山高林之中。
花朵朵此刻也一脸的怅然,她在喜悦着伯牙的喜悦,哀伤着伯牙的哀伤,一颗心都沉浸在乐章当中无法自拔。
这一曲高山流水。寄托着伯牙在高山流水间寻觅知音的赤子之情,伯牙无疑是幸运的,人生难得一知己,而他则在有生之年幸运地遇上了。
而自己呢?花朵朵不由一阵怅然。
她来到这个年代已有好些个年月,尽管身边有很多真心疼爱自己的亲人,但在花朵朵心灵深处她却始终是孤独寂寥的,她找不到一个可以和她这一颗几千年后的灵魂对话的人。
没有知己,此生无疑是遗憾的。
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音,于是摔琴断弦。发誓从此不再弹琴。高山流水,是伯牙和子期友谊的见证,也是子期死后伯牙断弦的哀痛。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花朵朵触摸着琴弦,心里一阵黯然和失落。
高台上的楚凌轩,此刻正神情复杂地看着花朵朵。
他一直以为自从娘亲逝去后,这世界上再也无人能将高山流水弹得这般悠扬动人了。殊不知花朵朵却弹得比娘亲还来得动人心魄。
楚凌轩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觉得自个儿离花朵朵的心这般近,他甚至觉得自个儿已经触摸到了花朵朵从来不为人知的心事,这份哀伤让他的心也跟着怅然不已。
“啪啪啪啪!”一阵如雷的掌声惊醒了大伙儿的思绪,连坐在琴椅上呆愣着的花朵朵也猛地回过了神来。
“好曲,好曲啊!臭小子。好样的!真不会是老夫的好徒儿!老夫没有看错人,你这小子果然是可塑之才啊!”闫老爷子拍着大手,满脸激动地站起了身来。
深陷在激动和骄傲情绪中的闫老爷子。浑然不觉自个儿已将他师徒俩的关系暴露了出去。
闫老爷子这话儿无疑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大伙儿还没从花朵朵的琴声中回过神来,此刻又被闫老爷子这一番话儿惊得一阵呆滞。
莫尚书结结巴巴地问道:“闫老,这这这……,这位小哥儿竟是您老人家的嫡传弟子?”
闫老爷子这时才发现自个儿说漏嘴了。他心虚地瞥了花朵朵一眼,见她正气恼地瞪着自个儿。闫老爷子也是一阵憋屈。
他本来就不满意花朵朵对外瞒着他师徒俩的关系,此刻自然已无意中说出来了,他也就顺水推舟,懒得圆谎了。
闫老爷子吹胡子瞪眼道:“怎么?老夫就不能有嫡传弟子么?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个来我这书院找麻烦也就算了,还欺负到我徒儿头上来了,是掂量着老夫老了没力气收拾你们了么?”
莫尚书一阵讪讪,他情知闫老爷子这是在暗指卢定远非礼花志齐一事儿。
这事儿大伙儿都是心照不宣的,卢家这会儿是彻底得罪文学泰斗闫老爷子了,这也意味着卢家在朝政上将会遇到前所未有的阻力。
闫老爷子要是一气之下振臂一呼,想必大晋国绝大部分的文人骚客都会一呼而上,太皇太后迫于舆论的压力,必然会对卢家的势力有所遏制,到时说不定连平王也有可能会遭到牵连。
况且莫尚书也是对闫老爷子和太皇太后的轶事有所耳闻的,眼下闫老爷子受了这般大的委屈,想必太皇太后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会毫无考虑地站在闫老爷子一方,为他讨回公道的。
莫尚书和一干大臣想到这儿均是摸了一把冷汗,连彭参军此刻也犹豫了起来,不晓得该不该回去和卢尚书商量过后,再对花志齐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要是真把闫老爷子给惹毛了,恐怕卢大人会吃不了兜着走。眼下正是争夺储均之位的关键时期,绝对不能惹出啥纰漏出来,不然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彭参军正寻思间,就听莫尚书赞扬道:“闫老,您这徒儿琴技真是了得啊!恭喜您觅得良徒!花公子方才这一曲真是只应天上有,人家哪得几回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