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毋庸置疑,处于京郊要塞的青门镇被宣布围困了。而围了小镇的正是人们以为再也不会来的敌寇。五万的敌军一层又一层把小镇围得像个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许多百姓还陷在酣睡当中,他们不曾知晓,或许这一晚将是他们人生当中最后的盛宴。
没有告别的告别,总是最宁静而又疼痛的。在平静中死亡总好过在恐惧中沦陷吧!
城西,花家杂货店。
店门如往常一般紧紧关闭。若不是细心留意,任谁都以为店铺已歇业人去店空,毕竟这杂货店已有好些天不曾开业了,谁会留意里头竟会有不同寻常的举动呢!
而店铺内,此刻正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店铺里间唯一的床铺上躺着一个气若游丝的少年,床榻旁杂乱地堆着一件件触目惊心的血衣。
少年脸色惨白得像一张薄纸,额头不停有虚汗冒出,刚冒出来便被一只颤抖的纤手执手绢轻轻擦掉,一冒一擦,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少年的手中始终紧紧握着一方锦帕,锦帕的一角绣着一朵金黄的向日葵,如同太阳般的色泽在这清冷的夜里无端地暖人心魄。
“二小姐,您已经守了大半宿了,快去歇着吧,南玉的毒已经解了大半了,若是半夜不起高热明日再服一剂药便无甚大碍了。”丫鬟装扮的少女轻声劝解。
坐在床边的少女摇头不语,只固执地执着手绢轻柔地给眼前人擦汗,仿佛这样,便能把他的痛楚通通抹去。
是的,眼前这几人正是从花嫁村匆匆赶往青门镇的花翩翩等人。
也是南玉命不该绝,云三驾着马车在城里兜了一圈,便赶在入夜前在城门脚找到了他,当时他已陷入昏迷,人事不醒。
看着南玉浑身是血卷缩在墙角下,如同梦中那般孤苦无依,天知道当时花翩翩心中是怎样的痛楚难耐,只觉得被剥皮拆骨的痛也不过如是了。
幸好她来了,幸好她找到了他。
若是他能平安醒来,拿她的性命去换,她也甘之如饴啊!
花翩翩把脸埋在南玉粗糙的掌心,终究忍不住泪如雨下。
许久,哭累了的她,终于躺在他的掌心,沉沉睡去。
燕草和云三相视一眼,又匆匆别过视线,慌乱地垂下头各自想着心事。
这一晚,注定是兵荒马乱的,不仅是城外的困境,还有城中的人心。
天蒙蒙亮时,昏迷了一夜的少年,终于困难地睁开了双眼。他迷茫地打量着屋顶,良久才意识到什么般眼底涌起滔天的惊喜!
苍天怜见,我没死!我竟然没死!
南玉只觉心中热浪翻腾,他撑起身子想直起身,怎奈一阵晕眩袭来又无力地躺了回去。
这时,他才忽然发觉房间里的异样,他感到麻痹的掌心涌来一阵潮湿和温热,还有软绵绵的触感。
他不由悸动而又惊慌地转过头,轻轻朝身侧看去。
只见一张白皙而温柔的小脸映入眼帘,这张即便轮回几辈子也不会忘却的面孔可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佳人!
而此刻,这张熟悉的脸正安宁地躺在自己的手心,像梦中想像了无数遍般,信赖而又亲昵地依在自己身边,如此虔诚,却又如此胆怯。
他南玉何德何能?竟能让如斯佳人为他卑微至此。
南玉心中像被巨浪碾了无数遍般,痛苦而又欢喜。为他曾经的残忍,为她如今的勇敢。
他想,他的一生即便停留在此刻也圆满了。
因为他爱的人也爱着他,而此刻,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