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继续讲道:“小升初考试结束后,张涛去了县里一个小餐馆打工。成绩已经出来了,全乡第一的他可以不缴纳任何学杂费进入县一中念书。他已经想好了,不金拿到,再加上政府每月发的救济金,他一个人过活是不成问题的。离开白石村,离开沈力,离开那群“善良”的人,这便是张涛最大的愿望。自从三年级时沈力在班上将他家庭情况说明之后,张涛就再没过过一天舒坦的日子。原本沉默寡言的他更是连话都不敢说,放学后也不愿和别的孩子玩,自觉低人一等的他把自己封闭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他从早到晚都在学习,也就只有在学习时,他能找到些许自信,觉得自己没那么可怜。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我这辈子不能就这样过了!张涛暗下决心。小饭馆里的工作比较简单,扫地洗碗什么的对于从小就得做家务的张涛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他工作认真卖力,老板和老板娘都挺喜欢他。快满一个月时,沈力居然来了。“天哪!张涛你怎么会在这里?”这趟来县城是专程参加评教大会的,沈力压根儿就没料到会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饭馆里遇到张涛。同样,张涛也没料到会遇到沈力,他暗叫一声“不好”,但想阻止沈力去找老板已经来不及了。“你怎么能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在你店里打工呢?你这是雇佣童工!你这是犯法的!”沈力大力拍着桌子,非常激动。老板自然是被吓住了,他瞅了瞅张涛,无辜地说:“可是。。。可是他说他已经满了十六了呀。。。他说年满十六就不算童工了。”“你居然撒谎!”沈力瞪了一眼张涛,“人我是必须要带走的,我也懒得去告你,你以后雇人的时候查看仔细一点儿。”说完这话,沈力就将张涛强行带走了。张涛在店里打工的工钱一分都没有拿到,他白干了一个月。在县教育局门口,沈力让张涛在那里等他。“你要是没钱就给老师说呀,老师可以帮你的,为什么要去打工呢?你这样做知道老师有多难过吗?”沈力掏出钱包,“老师给你钱,你去买个雪糕啥的先吃着,等我开完会出来咱俩就回去。”张涛连忙拒绝,但是沈力已经将钱塞进他兜里了。拍拍张涛的肩膀,沈力就进去了。七月中旬太阳很毒,强烈的日光下似乎所有的东西都能被晒化蒸发,旁边有个报亭,衣着简陋的张涛不好意思进去遮阴,只好傻愣愣地在太阳底下站着。从兜里把那张揉成一团的二十块钱拿出来抻平。张涛看看脚边的影子,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在他倒地的一瞬间,他最后所看到的景象,是那张人民币上人像的笑脸。那笑脸很熟悉,像极了沈力脸上的笑容,一样“善良”。初中三年是张涛最快乐的时光,虽然他身上穿的衣服很旧,但却一直很整洁。他话不多,成绩一直非常好,班上同学都很正常地待他,没人知道他的那段“过去”,他觉得每一天都是愉快的。不过,三年里六次班委竞选他都没有参与过。他很清楚,这辈子他都和班委无缘了。中考之后,张涛以全校第四的优异成绩直升县一中高中部,但问题也随之来了。高中部实际上是私人学校,也不属于九年制义务教育,所以张涛必须要缴纳学费,即便是年级第一,都不能免除。把初中三年积攒的钱都拿出来数了又数,张涛庆幸刚好够第一学期的学费和第一个月的生活费,本想着怎么挣点钱把下学期的学费凑齐,半个月后班主任却宣布了一个让他非常震惊的消息。除了学费和书本费之外,每个学生还要缴纳二百八十块钱的补课费用,用于周末及寒暑假补课。缴了学费后剩下的钱都充饭卡了,要张涛拿出将近三百块钱无异于痴人说梦,迫于无奈,张涛打了个电话给村长张国强,希望对方能借他点钱。 对方一口就答应了,说明天刚好有人要来县里,就让那人顺便把钱带过来。张涛在电话那头千恩万谢,挂了电话后觉得烦恼烟消云散,心情好了很多,但是,当天夜里张涛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果不其然,第二天来学校的人竟是沈力。 把钱递到张涛手里之后,沈力径直去了张涛班主任的办公室。没过多久,一个小个子的女生一脸兴奋地跑进教室,屁股刚挨着板凳立马转过头和后面那个女生耳语,眼睛不时往张涛这边瞟,似乎口中所说之事与张涛有关。晚自习时班主任把张涛叫到办公室,说是有话要对他说。张涛心里“咯噔”一声,大概猜到班主任要对他说的话了。“你家境不好你为什么不主动说出来,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去申请助学金的呀。那个,你抽空回去找你们那儿的村支书签个字盖个章,写份贫困证明,我帮你给学校报上去。”班主任桌上的电话响起,他拿起话筒,让张涛回班上去。“对了。”张涛刚走到门口,听到班主任喊他。“我已经给班委说了,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在班上给你弄个募捐。毕竟同学一场,多少还是帮一下你。”脑袋似乎被榔头砸了,张涛感觉两耳都充斥着“嗡嗡”声,双脚好像踩在棉花上,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他不知是怎么回到班上的,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坐在座位上了。原本闹喳喳的班级因为张涛而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又传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大家的讨论重点一致,都是坐在教室一角的可怜虫张涛。有人传了小纸条给张涛,他无力地将纸条打开,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句话——你身世真有那么惨?紧接着,又有新的小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