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横着的并不是些许误会,几场争吵,或者哪怕是第三人的存在。
他们之间横着的是上百条的人命,是杀父灭门之仇,是哪怕临到死前也要死死握住阿仇的手臂想要保护他,为此甚至不惜撕破自己贤良的面具向继子下跪的母亲,是含着一脸苦涩却依旧要把生存的机会留给幼弟的兄长……是一门的鲜血,无数人死前的哀鸣。
背负着这样的仇恨,阿仇可以放弃向陈文珝复仇,是因为死者终归抵不过生者。
可是让他对陈文珝倾心相许,却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
那无关于这样的感情会不会再次诞生,而是这样的爱意是不是还会被允许诞生。若他有这样的想法,也会自己冷静而坚定地掐死。
因为这是不被允许的。
陈文珝其实并不会真的不明白这一切。
但是他却拒绝明白。
他开口说道,语气坚定而不容反驳:“孤乃一国之君。”
阿仇垂下眼睑,应道:“是。陛下您已经是一国之君。”
陈文珝说道:“孤的旨意,并不是征求卿的认可。从来没有什么太迟……不论你有什么不满或者冤屈,孤都可以为你平反……但是孤要看你站在孤的身边——你可明白?”
阿仇说道:“臣没有什么冤屈。”
陈文珝怒极:“你——”
阿仇说道:“陛下,你或者杀了我,或者放了我——再没有其它的路可以走了。”
陈文珝心头一震,却往后退了一步,踉跄了一下才站住。
在那之后,陈文珝每每都会来看望阿仇,却并不解开他身上的枷锁。这对于阿仇来说也算是可以接受的结果了。对于他来说,没有直接被处死,那么就还有转机。
陈文珝一开始只是试图用温情来软化他,但是这种做法其实是毫无用处的。
因为对于阿仇来说,他的坚持,并不只是感情上的矜持而已。
一个人要是用生命为赌注下定了某个决心,那么就不会被区区的些许恩惠而感动。
然后在某个夜里,陈文珝出现在阿仇所在的宫室,终于退去了所有的温情,露出了冰冷,孤绝,狠戾的真实性子。
他用了强。
多年的温情,和睦和君臣相许仿佛都已经全然退去,他也没有再作出那副温柔的模样。他没有再粉饰太平地称呼阿仇为阿仇,而是讥讽中带着三分暴戾地叫他青衡。
……青衡,你挣扎什么?好像当年不是我给你开的苞似的?
……你恨我?那就恨吧,如果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的话。
他们给阿仇强行了灌了药汤,让他无法作出太过剧烈的反抗,打扰皇帝的兴致。发泄过后,陈文珝就把阿仇抱在怀里,一点一点亲吻他的脸颊,头发和耳垂。
但是这样的相依相偎算是甜美的吗?
就连陈文珝也不知道。
封了王的异人消失在了朝堂之上,一点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有人说他被派遣去了秘密任务,有人说他得了重病……皇帝却没有对此做出一句解释。
禁卫军的职务自然有新将官接手,而皇帝的脸色却始终没有好转。最近宫中传出很多谣言,还有一处宫殿直接变成了传说中的禁地,直接由暗卫营派兵看守了起来。
皇帝的脾气越发暴躁起来,而却没有多少人知道是为什么。
陈文珝在失控。
没有人比阿仇更能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
他一开始虽然语气凶狠,但是在榻上的时候态度却还是称得上温柔的,虽然这对于阿仇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他慢慢却变得越发无法自控。
有一次晚上睡醒的时候,阿仇感受到了痛楚,张开眼的时候却发现是陈文珝在咬他的喉咙,然后吮吸血液。
简直是噩梦。
他觉得……陈文珝在发疯。
阿仇用力地挣扎,陈文珝才松了口,趴在他身上阴森森地笑着,语气还十分温柔,说道:“青衡……青衡……”
青衡你个头……
阿仇颈间疼痛,发声艰难地问道:“陛下要杀了我吗?”
却听陈文珝说道:“……杀了你也好。”
阿仇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
但是越到后来,陈文珝的行为越来越激烈,玩起来也越出格。慢慢地阿仇身上多了很多伤。不但有伤,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汤。很多药汤里面都掺了有毒的东西,阿仇跟苏听风学医的时间不短,自然分辨得出。
他不肯喝,陈文珝就让人给他灌下去。
然后就是各种充满侮辱性质的玩弄。
这种行为越来越过分,阿仇隐隐发现有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总归是有所感觉。
陈文珝看上去,有点疯癫。
他疯得很安静,但是阿仇却隐隐约约从他身上看到了莲姬的影子。
直到有一天阿仇突然昏过去,就一直没有醒过来,陈文珝才突然懊悔起来,抱着他出了宫室,让太医救治。
太医诊断出来的结果并不好,但是幸好阿仇的求生意志很强,最后还是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阿仇想说要看看花园里的景色,陈文珝就抱着他出了门。他抱着阿仇,脸上有几分懊恼。
然后他再一次对阿仇说道:“放心吧,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以后好好对你,好吗?”
连孤都忘了说。
阿仇其实有点担忧他的疯症,觉得自己都快被陈文珝给折腾死了。
他一点都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