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抱着水池吐了很久。
其实胃里没什么东西,她已经连续十多个小时没有进食,只是心口像是有东西不停往外翻。
弋扬心急追过来,一手拿着一杯温水。一手捋着她的后背。
吐到最后连水都吐不出来了,弋扬赶紧将杯子递过去,连翘连喝了好多口才总算缓过一点劲。
“怎么了,吐成这样,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连翘摇头,不回答,只是撑着池台翻过身去。灯光打在她脸上,面色发白,眼睛微闭。
陆予江的丧礼将持续三天。
圈内有头有脸的基本都会到,杨钟庭是第二天下午来的,冯厉行与他同行。
进门的时候照着其他宾客的程序,先面对陆予江的遗照默哀一分钟,再在灵堂前面磕三个头,随后走到陆清姿和梁念贞面前。
梁念贞因为伤心过度,已经无法站立, 只能坐在椅子上。
陆清姿还算撑得住,穿着孝服。将双臂搭在母亲的肩膀上。
先鞠一个躬,杨钟庭和冯厉行相继开口:“陆太太,陆总,节哀顺变。”
挺诚恳的口吻,说得梁念贞又开始嘤嘤哭起来,陆清姿也跟着抹了抹泪,稳住声音回答:“谢谢杨董和冯总抽空来看我爸。”
杨钟庭目光闪烁,冷光浮起,却说:“应该的,也算认识这么多年,总该来送他这最后一程。”
走的时候杨钟庭先出去,冯厉行在灵堂里面扫了一眼,总算在靠近被花圈和鲜花挡住的灵柩边上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裙角。
“你先出去吧。我还有点事。”他跟杨钟庭打了一声招呼,将手插在裤袋里,缓步走过去。
连翘就抱膝坐在灵柩边上,身上依旧是那件黑色裙子,盘起的发顶乌亮,整个人就像蜷缩在一起的黑猫,除了那双大眼睛。
眼睛里没有水渍,没有波粼,除了戚戚森然之外,静默一片,仿佛几步之外的哭声和吊唁声与她无关,她独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冯厉行微微吸口气。突然有些怕这样的连翘。
她这是在自我封闭,自我折磨。
“喂……”冯厉行喊了一声。
脚边的人没反应,他只能半蹲下去,与她尽量平视。
“你父亲死了。想哭就哭出来,这样守着他的遗体,有什么用?”冯厉行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连翘终于动了动眼珠,定焦,盯在他脸上,却是突然一笑,戚戚然然。
“我为什么要哭?他还没有跟我道别,他便没有死,如果他没有死,我为什么要哭?”
一句话,像是痴人痴语,说得还分外认真。
冯厉行有些许堵心,为她脸上落寞凄楚的表情,更何况那时候的连翘已经连续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双眼布满血丝,像个小疯子。
这模样看了着实惹人心疼,冯厉行只能烦躁地捏了捏手指:“随便你,好自为之!”
丧礼最后一天的下午,灵柩和骨灰盒入葬。
连翘没有随陆家去墓园,而是独自在小公寓里面,守着余缨的照片和骨灰盒。
“妈,爸走了,你终于如愿以偿,可以与他见面了……”
窗外又开始起风,只是没有阳光。
陆予江下葬的那天,是阴天。
连翘吃了一点东西上床睡觉,已经两天两夜没怎么闭眼睛,一沾床便开始噩梦连连,睡了两个多小时,频频被噩梦惊醒,正准备起床冲个澡,却听到门口响起敲门声。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
连翘拖着虚空的身子去开门,头一抬,完全愣在原地。
“抱歉,是不是打扰了?我问了好多人才知道你的住址,就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在家里。”
周沉面容微沉,手里拿着一个礼盒,像是从天而降。
连翘过了好久才回神,却也只是微微侧了侧身:“没有,进来吧。”
礼貌性地邀请周沉进屋。
周沉顿了顿,推门进去,站在客厅中央,显得有些局促。
他其实是没有身份来的,更没有身份这样与她独处一室,可是这几天得知陆予江去世的事,他几乎是百般焦虑,坐立不安。
之前他本想亲自去趟丧礼,可想想自己的身份,实在不合适,只能叫方秦以z传媒的名义送了一个花圈去灵堂,可这远远不够。
他就是担心连翘,担心这个丫头会因为陆予江的离世而彻底垮掉,现在登门一看,果不其然。
眼前的连翘神情萧索,目中无光,不哭不闹,便是大悲。
周沉略收一口气:“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节哀。”
“嗯,我知道,谢谢关心。”连翘表现很自然,完了又答,“还有你送的花圈我也看到了,实在有心。”
“应该的,本想过去一趟,但怕不合适,所以最终没有去。”
……
就这么生分又客套地互相闲聊了几句,周沉见她脸色实在白得慌,便打算告别回去。
临走的时候他才将手里的礼盒放到桌上。
“这什么东西?”连翘问。
周沉微勾唇:“你一会儿自己打开看。”
神神秘秘,连翘等周沉离开之后才打开那个盒子。
一层层包装得很精致,揭到最后一层纸才看到里面的盒子,盒子上写着简单的法文字母----laduee。
这是巴黎最有名的马卡龙牌子,总店位于香榭丽舍大街,国内尚未开设分店。
连翘在巴黎最困顿的时候曾经进过香街的那个店铺,店内聆郎满目的马卡龙和甜点,梦幻的颜色和造型,可惜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