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心里已经酸楚无比。
她从老人的话中已经知道宋微言与杨钟庭的事已经在山里传来了。
这种事可能在邺城顶多算一件闹闻,大伙儿谈论几天也就散了,可在这种民风闭塞的山里,宋家人几乎是被左邻右舍戳着脊梁骨骂,估计几代人在这山里都会抬不起头,所以难怪连翘进屋的时候宋老爹特别不待见她,难怪他要说"丢人现眼",也难怪宋微言都已经死了,家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邺城处理她的遗体。
连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触,心酸,悲恸,这些都有,但更多的是觉得空凉。
宋微言从这深山中一路咬牙走出去,穷乡僻壤里面熬出来的服装设计师,后面是这破败的村落和闭塞的家庭,前面却是万丈荣光,衣衫鬓影,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所以她才会抵御不了这样的诱惑,想要走捷径,想要一步登天,结果不小心跌落万丈深渊。
连翘没有把宋微言的骨灰盒交给宋家人。
她母亲有严重的内风湿关节炎,经常躺在床上,她父亲对这个女儿几乎没什么感情,连翘怕他不会愿意安置宋微言的骨灰盒,而她必须亲眼见到骨灰盒入土为安才能放心,于是她只能花钱自己在村里找了两个壮实的小伙子,领着她到山头,挖了一个坑,将骨灰盒埋进去,垒好,垒成一个隆起的土坟,坟头上压了一块山石,石头下面压了一张黄钱纸,山里的冷风吹过来,黄钱纸的边角哗啦啦飘了飘......
这便是宋微言此后的安身之地。
正是应了那句诗,"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连翘从坟地上回去后,又去了一趟宋家。
宋老爹依旧坐在门堂里抽烟,宋微言5岁的弟弟已经回来了,小脸不知去哪里疯得黑乎乎的一团脏,见到连翘新奇得很,一直瞅着不肯松眼。
连翘看着心里又难受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巧克力塞给他,小东西开心得跟什么似的,立即剥开外面的锡纸往嘴里塞,吃得牙齿嘴角都是脏兮兮的样子。
"宋微言走前给你们留了一点钱,我已经全部打在这卡里了,密码写在卡后面。钱的数目也不少,你们省着点花应该可以养老了。"连翘将一张银行卡塞到宋老爹手里,看着在自己身边跑来跑去的小东西,她忍不住去摸了摸他的头,又对宋老爹讲:"有机会还是要给他们念书的,不管是男是女,能够读出去最好,不然一辈子呆在这山里面,谁甘心?"
宋老爹"吧唧"抽了一口烟,呛口的雾从他鼻子里喷出来,没接连翘的话,连翘也没再说下去。
临走前又去里屋看了眼宋微言的母亲,她母亲眼睛都哭红了,拉着连翘的手一个劲地叫唤宋微言的乳名。
连翘被她这么一喊,心里疼得直抽搐,最终受不了了,抽了自己的手,抱了老人一下:"很多事情宋微言也是不得已才那么做,她是有苦衷的,你们也别怨恨她,回头给她坟上立个碑,她在天上看着也能欣慰了......"
连翘几乎是哭着冲出宋家的小屋子,一路跑到空阔无人的山野上,她才敢把声音哭出来。
对于宋微言自尽的事,或许谁都没有办法理解连翘心里那份苦,那份内疚的,自责的,带有压力和自虐性的苦,以至于她非要赶这几千公里的路,一路颠簸辗转,也要来亲手将她的骨灰入土。
周沉给连翘打电话的时候,她正从宋微言家村口的那条山路上爬下去。
"喂,连翘,你在哪儿?怎么打了你好多电话都说不在服务区?"周沉的声音透着担忧。
连翘一边在泥泞的路上艰难走着,一边回答:"我还在临桂山里面呢,刚从宋微言家出来,现在往临桂市里的一个叫三盘口的镇子上赶,你给我打电话了吗?我没有接到啊,可能山里没信号吧。"
周沉听了更加担忧:"山路不好走,你一个人吗?"
"现在是一个人,但我联系了一辆进山的车子,一会儿跟他们汇合之后一同回镇上,我行李还在镇上一家旅馆里面呢。"
"那你自己谨慎些,陌生人也未必可靠,特别是像你这样单独进山的女孩子。"周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手机开着,回到镇上旅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好。"连翘满口答应,抽了一下天色越压越重的乌云,"我不跟你说了,好像要下雨了,我得赶在天黑前跟车子汇合。"
连翘挂了周沉的电话便将手机塞进双肩包的侧袋里,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话刚讲完就开始掉雨滴了,先是很小很稀疏的几滴,可渐渐雨点便大起来,连翘只能掏了伞撑着,往与全子约好的路口跑。
连翘在路口等了约半个多小时,雨越来越大,气温也越来越低,她给全子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接不通,眼看天黑下来,她开始有些害怕。
如果今天下不了山,夜里她都不知道能睡哪。
就在连翘快要绝望的时候,全子的那辆白色面包车从山路拐口弯下来,像是见到救星一样,连翘赶紧收了伞跑过去。
"下雨了,山里的路都没雨水冲没了,所以下来得晚了一些。"全子跟连翘解释。
连翘一边从包里抽了纸巾擦脸,一边回答:"没事没事,能回镇上就好。"
车子开始出山,雨势却越来越强,风从对面山头刮过来,小小的面包车感觉随时都会被卷到悬崖下去。
手机阅读:http://m.81ks.cc/32862/
发表书评:http://www.81ks.cc/32862/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顶部"加入书签"记录本次(239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茯苓半夏谢谢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