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的还滚不?”长喜慢吞吞滚到他脚边弱弱地问,刚才看公子心情不错的,怎么他一滚回来脸就黑了呢?
长喜好忧伤,世子已经讨厌他到这种地步了吗?呜……今天是过分了点,可是他也没办法啊,王爷说了,再弄丢一回世子立马拖出去打死,今天临出门王姑姑拧着他耳朵说就是世子把他捶扁了也得像狗皮膏药似的贴结实喽!
容易吗他!
一会儿东西上来,六娘把芙蓉糕往竹青面前一推:“知道你喜欢这个。”
特意给她点的?竹青有点激动,心里一阵暖:“谢谢娘子。”
六娘看她笑得格外灿烂心情也很好,竹青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她起居尽心尽力,也不像比梅那样爱管东管西,她自然记着她的好。
赵晋元面无表情地低头看长喜:“滚。”
静心茶坊,一楼售茶叶,那才是茶坊盈利所在,所以掌柜基本都在一楼招呼。来二楼喝茶的大多都是熟客,桌案也不大,两三人正好,四五人围坐尚嫌拥挤。
这会十桌里只上了四五桌客人,也有人喝茶聊天,大约因为桌案小,坐得近了,不必高声也能听清,所以并不显得喧哗,因而静心茶坊确实做到了一个“静”字。
于是这安静中,哪怕长喜努力放慢速度放轻动作,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这楼上的客人原来看这主仆俩的行止气度,穿戴举止,都猜测这小郎君出身不凡,于是就是偶尔好奇侧目也是悄悄的,不敢放肆。及至方才都听到了长喜唤那男孩“公子”,这会儿俱都只当自己是瞎子,哪管那主仆俩的闲事。
先秦时诸侯王公之子方能称之为公子,传至大宁,虽然豪门士族的郎君们也多被人尊称一句公子,显得泛滥许多,却也不是寻常人能当得的。
六娘只看出那主仆俩不寻常,却没注意这个,毕竟经过各种剧的洗礼,公子这个词在她的印象里是挺烂大街的,似乎是个读书人都能这么叫,到了大宁,隐约贵重些,却也没人跟她说贵重到什么程度。
在她眼里,那就是一个待下宽和有点傲娇的公子哥儿,和一个哄着发脾气的小主人作怪耍宝的小厮罢了。
这误会,有点深……
六娘拿镀银小勺一点点品着豌豆蓉,唔,夏师傅的手艺越发好了,甜得恰到好处,再多一分就要腻了。
总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暗暗观察楼上的情况。
桌案都干净古朴,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东西,毕竟算起来这茶坊安家也开了小几十年了。桌案有十二张,并不因为小就摆得细密,反而疏落有致。
四周的墙壁上挂了不少字画,却似乎并不是什么名家所作,有的庄重有的随性,风格迥异,也有新有旧,六娘猜应是茶坊的客人留下的墨宝。
唔,安家经营几十年,也不知收了多少,但有一二人闯出名头的不就赚大了?六娘支着下巴想,这招怎么那么像是阿爷的手笔?
六娘留意到靠墙的一处专辟了块地方摆了张琴台,旁边还仔细备了香炉,净手的铜盆。打理得很干净,此刻却并无人弹奏。
琴乃君子之艺,茶坊不大可能雇那些歌伎来弹,平白降了茶坊的格调。既猜到了字画的事,六娘也猜这琴台是备给客人用的,若是有擅于此道的士人在此会友,兴致来了弹上一曲,啧,茶坊的格调必须高高的。
哪怕大多时候就是摆着看,也是种格调啊!
何况一把好琴,只要保养得当,有了年头后那价钱也是不一样的,真真是里外都不亏。
六娘忍不住想远在江南的阿爷了。
安老爷此人,眼界开阔心胸宽广,兼有手段圆滑润物无声之能,这么多年安家凭那点家底没被人吃了,还不声不响的在京都稳稳的经营着,甚至家族子嗣一步一步从吴县迁到京都,足见安老爷之能。
差就差在安家底子单薄,又只有个秀才功名。六娘私以为他当年如果不放弃举业,必也能在官场有一席之地,可惜……
安老爷大抵是不后悔的,他骨子里很有些随遇而安的疏狂,身外之物并不是极在意。且六娘感觉到比起京都祖父其实更喜欢老家的江南小县,不然不会一年里大半年都借着生意留在江南。
无论是用心经营产业,还是谋划迁居京都,安老爷所思所虑都是为了家族长远计罢了。他是家主,是父亲,儿子们都尊他敬他,似乎无人关注过他真正喜欢什么。
六娘有些叹息,现代人宗族观念很差,小两口还不愿意跟父母住在一起呢,何况叔伯婶子一大家子?
依她来看,安老爷有些为家族所累——他若不这样为家族打算或许可以活得更随心一些,然而在这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不去做才是不可思议的。
这个时代,家族才是立身之本。家族不兴,男孩儿缺少读书上进的资源,女孩儿没有足够好的人家可以挑。
若非安家上几代子嗣单薄,或许早就能兴盛许多——至少不会因为曾祖父和高祖父先后病逝搞得家族差点难以为继。
就这点来说,吴氏实是安家的大功臣,她一个人基本改写了安家人丁单薄的命运。
六娘掰着指头算算,这里又不计划生育,单她现在四个兄弟,一人生俩儿子,下一代都八个了,在这个四十岁都普遍能当奶奶的时代,八再随意生个十六……
不能想了,有密集恐惧症了!
安家说是三进的宅子,其实面积并不大,只是占个麻雀